正文 第五章(2 / 3)

群魚泣妻妾,雞鶩呼弟妹。不獨死可哀,生離亦可慨。

閩語既嚶咿,吳聽了難會。寧聞閩人肉,忍作吳人膾。

可憐登陸魚,噞喁向人誶。人曰魚口喑,魚言人耳背。

何當破網羅,施之以無畏。

昔有二勇者,操刀相與酤。曰子我肉也,奚更求食乎。

互割還互啖,彼盡我亦屠。食彼同自食,舉世嗤其愚。

還語血食人,有以異此無?

吳越王錢鏐於西湖上稅漁,名“使宅漁”。一日,羅隱入謁,壁有磻溪垂釣圖,王命題之。題雲:“呂望當年展廟謨,直鉤釣國又何如?假令身住西湖上,也是應供使宅魚。”王即罷漁稅。

放生池柱對:

天地一網罟,欲度眾生誰解脫。

飛潛皆性命,但存此念即菩提。

樓杭州刺史白樂天嘯傲湖山時,有野客趙羽者,湖樓最暢,樂天常過其家,痛飲竟日,絕不分官民體。羽得與樂天通往來,索其題樓。樂天即顏之曰“醉白”。在茅家埠,今改吳莊。

一鬆蒼翠,飛帶如虯,大有古色,真數百年物。當日白公,想定盤礴其下。

倪元璐《醉白樓》詩:

金沙深處白公堤,太守行春信馬蹄。

冶豔桃花供祗應,迷離煙柳藉提攜。

閑時風月為常主,到處鷗鳧是小傒。

野老偶然同一醉,山樓何必更留題。

十歲時遇老尼,口授《心經》,一過成誦。

尼曰:“是兒早慧福薄,乞付我作弟子。”母不許。長好讀書,解音律,善奕棋。誤落武林富人,為其小婦。大婦奇妒,淩逼萬狀。一日攜小青往天竺,大婦曰:“西方佛無量,乃世獨禮大士,何耶?”小青曰:“以慈悲故耳。”大婦笑曰:“我亦慈悲若。”乃匿之孤山佛舍,令一尼與俱。小青無事,輒臨池自照,好與影語,絮絮如問答,人見輒止。故其詩有“瘦影自臨春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之句。後病瘵,絕粒,日飲梨汁少許,奄奄待盡。乃呼畫師寫照,更換再三,都不謂似。

後畫師注視良久,匠意妖纖。乃曰:“是矣。”以梨酒供之榻前,連呼:“小青!小青!”一慟而絕,年僅十八。遺詩一帙。

大婦聞其死,立至佛舍,索其圖並詩焚之,遽去。

小青《拜慈雲閣》詩:

稽首慈雲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

願將一滴楊枝水,灑作人間並蒂蓮。

又《拜蘇小小墓》詩:

西冷芳草綺粼粼,內信傳來喚踏青。

杯酒自澆蘇小墓,可知妾是意中人。

高宗移汴民居杭地嘉、湖諸郡,時歲豐稔,建此樓以與民同樂,故名。門以左,孫東瀛建問水亭。高柳長堤,樓船畫舫會合亭前,雁次相綴。朝則解維,暮則收纜。車馬喧闐,騶從嘈雜,一派人聲,擾嚷不已。堤之東盡為三義廟。過小橋折而北,則吾大父之寄園、銓部戴斐君之別墅。折而南,則錢麟武閣學、商等軒塚宰、祁世培柱史、餘武貞殿撰、陳襄範掌科各家園亭,鱗集於此。過此,則孝廉黃元辰之池上軒、富春周中翰之芙蓉園,比閭皆是。今當兵燹之後,半椽不剩,瓦礫齊肩,蓬蒿滿目。李文叔作《洛陽名園記》,謂以名園之興廢,卜洛陽之盛衰;以洛陽之盛衰,卜天下之治亂。誠哉言也!餘於甲午年,偶涉於此,故宮離黍,荊棘銅駝,感慨悲傷,幾效桑苧翁之遊苕溪,夜必慟哭而返。

張傑《柳洲亭》詩:

誰為鴻濛鑿此陂,湧金門外即瑤池。

平沙水月三千頃,畫舫笙歌十二時。

今古有詩難絕唱,乾坤無地可爭奇。

溶溶漾漾年年綠,銷盡黃金總不知。

王思任《問水亭》詩:

我來一清步,猶未拾寒煙。燈外兼星外,沙邊更檻邊。

孤山供好月,高雁語空天。辛苦西湖水,人還即熟眠。

趙汝愚《豐樂樓柳梢青》詞:

水月光中,煙霞影裏,湧出樓台。空外笙簫,雲間笑語,人在蓬萊。天香暗逐風回,正十裏荷花盛開。買個小舟,山南遊遍,山北歸來。

地產靈芝,舍以為寺。至宋而規製濅宏,高、孝兩朝四臨幸焉。內有浮碧軒、依光堂,為新進士題名之所。元末毀,明永樂初僧竺源再造,萬曆二十二年重修。餘幼時至其中看牡丹,幹高丈餘,而花蕊爛熳,開至數千餘朵,湖中誇為盛事。寺畔有顯應觀,高宗以祀崔府君也。崔名子玉,唐貞觀間?磁州鑒陽令,有異政,民生祠之,既卒,為神。高宗為康王時,避金兵,走钜鹿,馬斃,冒雨獨行,路值三岐,莫知所往。忽有白馬在道,鞚馭乘之,馳至崔祠,馬忽不見。但見祠馬赭汗如雨,遂避宿祠中。夢神以杖擊地,促其行。趨出門,馬複在戶,乘至斜橋,會耿仲南來迎,策馬過澗,見水即化。視之,乃崔府君祠中泥馬也。及即位,立祠報德,累朝崇奉異常。六月六日是其生辰,遊人闐塞。

張岱《靈芝寺》詩:

項羽曾悲騅不逝,活馬猶然如泥塑。

焉有泥馬去如飛,等閑直至黃河渡。

一堆龍骨蛻厓前,迢遞芒碭迷雲路。

煢煢一介走亡人,身陷柏人脫然過。

建炎尚是小朝廷,百靈亦複加嗬護。

唐僖宗時,平浙寇王仙芝,拒黃巢,滅董昌,積功自顯。梁開平元年,封鏐為吳越王。有諷鏐拒梁命者,鏐笑曰:“吾豈失一孫仲謀耶!”遂受之。改其鄉為臨安縣,軍為錦衣軍。是年,省塋壟,延故老,旌鉞鼓吹,振耀山穀。自昔遊釣之所,盡蒙以錦繡,或樹石至有封官爵者,舊貿鹽擔,亦裁錦韜之。

一鄰媼九十餘,攜壺泉迎於道左,鏐下車亟拜。媼撫其背,以小字呼之曰:“錢婆留,喜汝長成。”蓋初生時,光怪滿室,父懼,將沉於了溪,此媼苦留之,遂字焉。為牛酒大陳,以飲鄉人;別張蜀錦為廣幄,以飲鄉婦。年上八十者飲金爵,百歲者飲玉爵。鏐起勸酒,自唱還鄉歌以娛賓,曰:“玉節還鄉兮掛錦衣,父老遠近來相隨。鬥牛光起天無欺,吳越一王駟馬歸。”時將築宮殿,望氣者言:“因故府大之,不過百年;填西湖之半,可得千年。”武肅笑曰:“焉有千年而其中不出真主者乎?奈何困吾民為!”遂弗改造。宋熙寧間,蘇子瞻守郡,請以龍山廢祠妙音院者,改為表忠觀以祀之。今廢。明嘉靖三十九年,督撫胡宗憲建祠於靈芝寺址,塑三世五王像,春秋致祭,令其十九世孫德洪者守之。郡守陳柯重鐫表忠觀碑記於祠。

蘇軾《表忠觀碑記》

熙寧十年十月戊子,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杭州軍事臣言:“故越國王錢氏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謹按:故武肅王鏐,始以鄉兵破走黃巢,名聞江淮。複以八都兵討劉漢宏,並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於杭。及昌以越叛,則誅昌而並越,盡有浙東西之地,傳其子文穆王元瓘。至其孫忠獻王仁佐,遂破李景兵而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師,其後,卒以國入覲。三世四王,與五代相為終始。天下大亂,豪傑蜂起,方是時,以數州之地盜名字者不可勝數,既覆其族,延及於無辜之民,罔有孑遺。而吳越地方千裏,帶甲十萬,鑄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於天下,然終不失臣節,貢獻相望於道。是以其民至於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舞之聲相聞,至於今不廢。其有德於斯民甚厚。皇帝受命,四方僭亂,以次削平。西蜀江南,負其險遠,兵至城下,力屈勢窮,然後束手。而河東劉氏百戰守死,以抗王師,積骸為城,灑血為池,竭天下之力,僅乃克之。獨吳越不待告命,封府庫,籍郡縣,請吏於朝,視去國如傳舍,其有功於朝廷甚大。昔竇融以河西歸漢,光武詔右扶風修其父祖墳塋,祀以太牢。今錢氏功德殆過於融,而未及百年,墳廟不治,行道傷嗟,甚非所以勸獎忠臣、慰答民心之義也。臣願以龍山廢佛寺曰妙音院者為觀,使錢氏之孫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墳廟之在錢塘者,以付自然。其在臨安者,以付其縣之淨土寺僧曰道微。歲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時修其祠宇,封植其草木。有不治者,縣令亟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幾永終不墮,以稱朝廷待錢氏之意。臣昧死以聞。”製曰:可。其妙音院賜改名表忠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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