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少女與龍神(十四)(1 / 3)

宋小河還是頭一次在醒來之後,看見沈溪山躺在她身邊。

這沈溪山平日裏不睡覺,天一亮就會跑出去,要麼躺在溪水邊,要麼坐在樹上,每次宋小河醒來,隻自己一人躺在石床上。

但這次不同,她醒來之後剛一動彈,立馬就感覺手臂被人壓住,隨後身體的知覺迅速恢複。

她感覺有人抱著她的腰身,光裸的皮膚緊緊相貼,身體的熱度相互融合,不分你我。

宋小河猛地驚醒,茫然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沈溪山躺在她的邊上,與她分了半個枕頭。被子隻給了他一角,蓋在腰處,露出大片脊背,披著散落的墨發。

他蠻橫地抱著宋小河,半張臉埋進枕中,挨著宋小河的肩膀,閉著眼睛似是睡得正香。

宋小河用迷茫的眼神晃了許久,慢慢回味過來,剛從睡夢中蘇醒,心髒就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渾身的血液往頭頂上湧。

她此刻能感覺到她和沈溪山完全沒有穿衣裳,又抱在一處,雙腿相互糾纏,一動不敢動。

昨夜雖是喝醉了,可發生的一切都記得,果真是酒壯慫人膽,她一喝多,膽子大到包天。

當時就好像是什麼東西籠住了腦子,所有思考都乏力,一個勁兒地縱容本心行事,才毫無抗拒地與沈溪山廝混在了一起。

後半夜更是哭著求饒,在沈溪山身上留下了無數抓痕,又是逃跑又是裝睡,窩囊得不行,也沒能讓沈溪山停下來。

如今清醒,宋小河嚇得不行。

她竟然跟一個男人睡了,而且還不是尋常男人,是一條龍!

雖說是頭一次做這種事,但是醒來之後不知為何,她身上沒有半點不舒服,反而覺得全身上下舒坦至極,精力極為充沛,仿佛能一圈打死兩頭牛,繞著山跑個十來圈都不會累一樣。

但到底還是有些超出她的接受範圍,一時在心裏大罵酒這種害人的玩意兒,又罵自己色迷心竅,昨夜她迷迷糊糊,每當堅持不住,哭著要鑽回被子裏時,沈溪山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兩句名字,宋小河又自己跑出來。

說白了就是完全被這條可惡的龍蠱惑住了。

宋小河越想越覺得焦慮,啃著手指甲,心想現下要如何收場。

這沈溪山根本什麼都不懂,萬一他甩臉不認人怎麼辦?或者倒打一耙,怪罪她以凡人之軀褻瀆神明什麼的,說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話來。

宋小河膽子小,到時候也不敢找他的麻煩……

她思緒紛雜,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腿肚子忽而一陣抽筋,往沈溪山的腿上踢了一下。

沈溪山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金眸一抬,視線落在宋小河的身上。

像往常一樣,平靜無波,淡漠至極。

宋小河心裏一涼,下意識往被褥裏縮了縮,將身體裹起來。

她想說點什麼,打破兩人的對視,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我……”

沈溪山不說話,忽而抬手,他的指甲不長,卻濃

黑(),被白皮膚襯得極為明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像是鬼手,無端有幾分詭譎。

宋小河往後蹭了蹭,就被他一把抓住,給撈了過去,另一隻手順勢圈緊她的腰身,緊接著頭就埋進了宋小河的脖子處,深深嗅了一口,滿是依賴之態。

從裏到外,滿滿都是他的味道。

沈溪山很滿意,因此心情愉悅,在她滿是紅痕的脖子上,又添了幾處。

宋小河臉紅得滴血,方才的尷尬和慌張在瞬間消散,抵擋的雙手也沒多少力氣,直到耳朵脖子都被他啃咬一遍後,宋小河才喊著要起來。

沈溪山的牙齒雖然厲害,但力道卻拿捏得很好,宋小河都沒感覺到疼痛,穿衣時低頭一看,身上竟然布滿了牙印紅痕,少有完好之處。

她紅著臉,用指尖搓了搓,趕忙將衣裳穿好,跑去溪邊清洗身體。

宋小河此前沒有任何經驗,並不知此事該如何處理,但細細想來,昨夜雖說是酒意上頭,衝動所為,可到底也是她情願,不存在強迫之舉。

況且她也不是未得趣,再回味起,指尖和腿肚子都要打顫。

宋小河一向不會在心中糾結某件事太久,囫圇的念頭翻過,她幹脆拋之腦後,不管了。

沈溪山被她打發去拿昨日買的那些東西,看看時辰,也該是送到這邊的時候了。

他去得快,回來也迅速,宋小河坐在岸邊擦著濕發,他就把那些玩意兒全都帶了回來,扔回山洞裏。

緊接著又與平常沒什麼兩樣,依舊是穿好衣裳之後坐在樹上曬太陽,隻是原本漠然的眉眼似染上了饜足,顯出幾分懶散愜意。

宋小河去檢查了東西,都齊全,就是開始心疼起錢來。

昨夜不知天高地厚,進了花樓,結果進去的時候錢袋還鼓囊囊的,出來就空了。

早知那地方那麼費錢,再好玩宋小河也不會去,更何況還貪杯喝多了酒,誤事!

宋小河心中將那酒翻來覆去罵好幾遍,而後悄悄扭頭,偷偷瞄沈溪山在幹嘛。

他盤腿坐在樹梢上,並不高的位置,束成馬尾的發隨風飄著,眸光正正落在她的身上,宋小河這麼一轉頭,就與他對上視線。

奇怪的是他分明沒什麼表情,卻總讓宋小河覺得這視線灼熱,好似一直在盯著她一樣。

她倒像是做賊心虛,被逮到偷看之後趕緊又轉回去,將視線撇開。

再回頭,沈溪山還在瞧她。

宋小河幹脆站起身,仰頭對他道:“沈溪山,你下來。”

若是擱在往日,沈溪山會在此時嗤一聲,裝聾不理會。

但此刻,他一聽到下方的呼喚,馬上就動身從樹幹上跳下來,落在她麵前,“何事?”

宋小河也沒想好要說什麼,見他站在麵前了,就又開始麵紅耳熱,摳了摳手指頭,她問:“你想不想學認字?”

“什麼是認字?”沈溪山麵無表情地問,“又是凡人的東西?”

她低頭,往他的手上看了看,隨後抬手,牽住了他

() 的手。

掌心相貼的溫暖,似乎撫平了宋小河狂亂的心跳,須臾,她露出一個笑容來,說:“你跟我來。”

雖說昨晚的事發生得突然,宋小河在麵對他時總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但兩隻手牽到了一處,卻神奇地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她牽著沈溪山進了山洞,洞中石壁上掛了燭台,點亮之後也十分亮堂。

宋小河昨日進城,買了些筆墨紙硯,比不得步時鳶送的好,卻也能用。

她研墨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說:“文字就像語言,隻不過一個用說,一個用寫,世間萬族都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的對吧?”

沈溪山對於文字自然不懂,他蘇醒之後,學會的第一種語言,就是凡人的語言,是從宋小河身上學到的。

他垂眸看著宋小河在紙上寫出的字體,完全看不懂。

“這是你的名字。”宋小河用手指點著,教他認,“沈、溪、山。”

“此物何用?”沈溪山問。

宋小河想了想,如實回道:“好像沒用。”

“無用我為何要學?”沈溪山雙手抱臂,說:“凡人的東西於我無益。”

這大概是拒絕的意思了,但語氣竟是比從前溫和不少,若是擱在之前,約莫這時候該是把頭仰上天,說“蠢笨的凡人的東西,也值得我學習?”之類的話。

宋小河也不勉強,問他:“隻是暫時用不著,若是以後你入世呢?”

“人世沒有任何我值得一去的理由。”沈溪山倨傲道。

宋小河轉眸看他一眼,後麵沒再接話了,反而是運起筆,在紙上作畫。

沈溪山分明對這些從不感興趣,卻還是站在宋小河身邊,看著她筆尖運轉自如,徐徐在紙上勾勒出一幅畫。

她的畫技依舊很稚嫩,沒人教過她,光是靠自己拿著樹枝在地上練習,當然沒什麼進展。

她畫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小人,說自己,又畫了一條長長的蛇,頂著一對角,說是沈溪山,然後把自己逗樂了,咯咯笑起來。

沈溪山看了她一會兒,忽而從她手裏拿過筆,然後往那長蟲一樣的東西上點了眼睛。

就見金光一閃,那條頂著角的玩意兒竟然從紙上爬起來,用四個小小的爪子在紙上行走,惹得宋小河一聲驚呼,瞪著眼睛看。

隨後那長角的長蟲竟騰空飛起,約莫一隻手掌的長度,水墨身子一擺,沿著宋小河的手臂往上,繞著她轉了一圈。

宋小河大大地哇了一聲,抬手去觸摸,卻在指尖觸碰到它的瞬間,那長蟲化作墨色的煙霧散去,攏回了紙上,仍舊是方才她畫的模樣。

“你能賦予它生命?!”宋小河抓著沈溪山的手輕晃,由衷地感歎,“好厲害!”

這便是神明的力量?竟然能給筆下的東西變得如此鮮活!

沈溪山擱下筆,說:“不是生命,不過是分了些力量給它,讓它動起來而已。”

那也厲害,宋小河捏著他的手指,眼眸一轉,問

道:“你既是龍神,庇佑著這片土地,為何在先前山下大旱時,你未曾降雨破災,有妖怪入侵我們村子時,也沒有出手相助?”

她的語氣平穩,並非質問之語。

就聽沈溪山漠然道:“凡人之災,與我何幹?”

宋小河拿起筆,繼續畫起來,道了句,“也是。”

她其實已經發現了,凡人總是認為神明會解救世人,除惡消災,但實則並非如此。

一方麵如步時鳶說的那樣,天神無法插足凡人的命途,另一方麵,是大多神仙恐怕並沒有悲憫天下之心。

他們生來就是仙族神族,本就不是同族,又何以有那慈悲心解救凡人?

就好比凡人也不會拯救那些被當作食物吃掉的豬羊,庇佑世人於神仙來說,並非理所當然之事。

但凡人所飛升的神仙不同,他們出自苦難累累的凡世,自會以拯救蒼生為己任。

這恐怕才是人界需要有人打破飛升牢籠最重要的原因。

宋小河畫了太陽,畫了雲朵,畫了雲上站著的人,和地上萬眾。

她指著雲上的人對沈溪山說:“你看,這是我們凡人的神仙,日後他出現了,我們就不需要你們這些神仙了。”

沈溪山看著那個人,一時又覺得宋小河畫得醜陋,擰著眉問:“是男是女?”

宋小河被問得愣了一下,“我不知啊。”

她哪裏知道這位飛升的神仙是男是女,又出於何年,隻不過打心底裏盼望著這神仙的誕生罷了。

沈溪山心眼極小,眼看著宋小河滿懷期待地看著紙上那不成形的人,那眼神落在他眼中,立即引起了他劇烈的不滿,便欺身上前把她抱住,捂著她的眼睛。

“做什麼?”宋小河被遮了視線,也不掙紮,笑嘻嘻地問他。

“人神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沈溪山貼在她耳朵邊說話,嗬出的氣息染紅了她的耳尖。

“能保護山下的百姓?”

“當然。”他說。

宋小河眨眼,睫毛掃過他的掌心,心尖抹了蜜,甜味開始泛濫起來,“你不是說,凡人之事與你無關嗎?”

“你不在其中。”沈溪山非常直白道。

他似乎沒有半點遮掩心思的打算,想什麼便說什麼了。

於龍神來說,這個他蘇醒之後第一個看見的凡人,不在眾生之列。

所以在這座被他占為己有,劃為自己領地的山頭,宋小河可以隨意進出,也能容忍她肆無忌憚地靠近,甚至伸手觸摸他的身體。

沈溪山不在乎凡人的苦難與生死,卻會因為風裏有宋小河血液的味道下山去,從一開始,宋小河在沈溪山的眼裏,就不是尋常凡人那麼簡單。

他吻上宋小河的耳朵,纏纏綿綿,他說:“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