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你03(3 / 3)

我媽沒救了,從我爸離開家門的那天起,就徹底沒救了!

我爬到沙發最角落縮成一團打盹,眼不見為淨,想到個重要的事,又猛地睜開。才剛八點,我飛竄起來,對我媽道:“你也說我這次考得好,是因為盛原野。你幫我準備點兒東西,我去當麵表達一下謝意。”

“麻不麻煩!”

我媽雖不樂意,還是起身進了廚房,拿出盒給她自己準備的精致西點,送來玄關。我習慣性地背上書包,接過盒子道聲謝,推門出去,我媽跟後麵嚷嚷:“記得從正門進,別再爬窗戶啦!”

她不提醒,我真可能熟門熟路地又跑去翻牆。老老實實來到盛原野家門前,我低頭檢視了下自己的儀容,第一次走正門有點兒緊張,深吸口氣按下門鈴。

嶽朝歌故意行了個莊重的軍禮,引得母親笑意連連。我震驚於眼前的一幕,隻會癡癡地看著她們,不知道該說什麼融入其中,卻體會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充溢胸腔。

——by 盛原野

北上的飛機票訂在明天中午。自從那晚母親病發後,我沒有再主動提起父親。隨著離開時間的臨近,母親整日都表現得很興奮,時常拉著我的手,反反複複講她和父親年輕時的戀愛故事。

他們是大學同學,母親對父親一見鍾情,在那個保守的年代,主動展開對父親的追求。對這場愛情,母親記憶猶新,她說父親始終對她冷冷淡淡,遠不像熱戀中的男女,但母親又是父親身邊唯一與他親近的女性。於是,母親收起這份敏感的異常,繼續沉迷於對父親的眷戀。畢業那年,她如願嫁給父親,過上富庶生活,直至我的出生。那之後的事,母親再也記不得了。

對一個病人來說,情緒波動過大,並不是一件好事,萬幸母親隻記得那段尚且算幸福的光陰。花很長一段時間追憶往事,消耗掉她全部精力,往往在綿長不絕的回憶中,她會漸漸放慢語速,而後緩緩閉上雙眼,陷入沉睡。

我趁這段時間出門,把能想到的,母親日常所需的所有東西盡可能提前準備齊,規整進她熟悉習慣的位置。盡管母親說她會按時吃藥,會照顧好自己,每天給我打一個電話,我仍是不放心。一個月說長不長,一旦心中有了牽掛定會變得漫長。

嗓子不大舒適,好像感冒了,我在門外咳嗽兩聲後,拎著滿滿兩袋日常用品一打開門,就聽見客廳傳來不該存在的歡笑聲。放下東西,我快步走進,映入眼簾的竟是嶽朝歌。母親坐在沙發上,她俯身麵對母親而站,看見我,直起腰,眉開眼笑地朝我招手:“盛原野,你回來得正好,快來看看,阿姨好漂亮。”

母親聞聲回頭,臉上浮現從未有過的愉快笑容,帶著一絲少女般的羞澀。我一瞬看呆了沒有行動,母親先站起來,笑意不減地來到我麵前,將碎落的長發綰到耳後,仰起頭,殷切地問:“原野,你的同學手真巧,給我化的妝,好看不好看?”

我這才從她的笑容裏回過神,注意到她的確化了一個很漂亮,也很適合她的妝。麵色不再蒼白,雙眼也不再無神,唇間的一抹淡紅,為她增添了幾分明媚色彩。與疾病糾纏抗爭的歲月太長太長,我都快忘了母親本是一位美麗優雅的女子。

“好看,很好看。”我木愣地回答。

嶽朝歌湊過來,雙手高舉著她的小鏡子和化妝品,邀功似的對我說:“怎麼樣,我的手藝不錯吧。去年公司辦化裝舞會,我把自己化裝成了老太太,沒有一個人認出我來哦!”她得意地仰仰下巴,笑看向母親,“阿姨,您要是喜歡,我再來幫您化,好不好?等什麼時候,陪您逛街,幫您挑些顏色鮮豔的衣服。阿姨年輕漂亮,我們往路上一走,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姐妹呢!”

她說著挽起母親的手臂,親昵地輕枕母親的肩膀,宛如她們正漫步街頭。不像姐妹,倒像是一對關係親密的母女。

“好!好!”母親撫摸著她的手背,責備我道,“原野,你有個這麼乖巧的同學住在對麵,為什麼不早點兒請她來家裏玩呢?”

“媽,我——”

“阿姨,是這樣的。”嶽朝歌朝我眨眨眼,拉起母親的手,“盛原野是怕我太聒噪,打擾到您休息,所以一直沒請我來。我今天算是不請自來,阿姨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以後常來,常來啊!”

“好的,遵命!”

嶽朝歌故意行了個莊重的軍禮,引得母親笑意連連。我震驚於眼前的一幕,隻會癡癡地看著她們,不知道該說什麼融入其中,卻體會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充溢胸腔。

之後,嶽朝歌又陪母親聊了很多她的趣事,母親一直在笑,而我一直陷入似能令人迷醉的濃濃暖意中,不能自已。

我們一同將母親送進房間。母親任性得像個孩子,不肯卸妝,迫於無奈,我遂了她的願。看她帶著甜蜜微笑入睡,我心安地離開,嶽朝歌跟在我身後,來到我的房間。輕輕關上房門,我鄭重麵對她,發自肺腑地說:“謝謝。”

盛原野,我今晚不想回家,跟你一起睡,可以嗎?

——by 嶽朝歌

聽見盛原野對我說謝謝,我頓時感覺如釋重負。我哪能料到不請自來他不在家,遇到的是他媽媽。

一眼能看出他媽媽是位病人,帶著久病之人的那種虛弱和憔悴。似乎她也很久不與陌生人接觸,言行間透著點兒拘謹,都不大願意直視我的眼睛。請我進屋坐下後,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尷尬了好一陣。

我最怕冷場,故意翻書包找手機,眼影盤一不留神掉出來。阿姨幫我撿起時說顏色很好看,我靈光一閃,提議給她化個妝。想不到一個簡簡單單的妝容,能令她那麼高興,連盛原野都看傻了。

一想起剛才盛原野傻乎乎話都不大會說,呆裏呆氣的樣子,我不禁又撲哧笑出了聲,圍著他打起轉,特氣派地說:“謝就不用啦,還是來點兒實際的。寒假作業寫完了,借我抄抄,合情合理吧。”

他走到床邊坐下,沒開口先抵唇咳嗽了幾聲。我走近,很自然地伸出手,探上他的額頭:“你生病了嗎?”

“不要緊。”他迅速拉下我的手,靠躺進床頭,問,“你找我有事?”

他的臉色看起來是不大好,可我一點兒也不想走,大大咧咧賴坐到床邊:“首先,我是來向你表示由衷感謝,我的期末考試成績好得嚇我一跳。其次,我還想跟你道個別,下周我要去外地進組拍戲了。你呢,什麼時候走?”

“明天中午飛機。”

“哦。”好長時間不能見麵,心裏難免失落,我無精打采地隨口問,“你爸爸家在哪裏?”

“B市。”

“啊!”心頭驀地一喜,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有緣千裏來相會?我異常亢奮地對他道,“我也在B市拍戲!有空你來探我班,好不好?”

“再說吧。”他好像真的累了,也困了,嗓音格外低沉喑啞。

明天他一飛走,我晚些時候再進劇組,即便同在B市,也好像離得很遠。他嘴上沒有拒絕,可實際上,來看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整整一個寒假都看不到他,好不爽啊!我磨磨蹭蹭站起來,毫不掩飾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戀戀不舍之情。

“那……那我先回家了。”我小聲嘀咕,真希望他挽留我。

盛原野沒說話,翻個身背對我。望著他側臥的背影,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想走,根本邁不開步子,鬼使神差地又回到床邊。

“盛原野,我今晚不想回家,跟你一起睡,可以嗎?”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如此大膽地提出這麼個恬不知恥的要求。如我所料,他隨即翻坐而起,像見鬼一樣盯著我,腦門上指不定出現多少條黑線。

“我沒說和你睡一張床。”反正臉已丟淨,我也豁出去了,指著地麵怯怯提議,“我可以打地鋪。你知道我有嗜睡症,不管在哪兒都能睡著,而且睡著之後雷打不動,不會吵到你。”

“不行。”他起身走到門口,幹脆地道,“我送你回家。”

“我不走!”我也耍起賴,一頭倒進他剛才躺過的地方,軟乎乎的,還帶著他獨有的味道,“一個寒假不能見麵,我不想走!你家那麼大,你隨便找個房間睡覺吧,你的床我征用一晚。”

我舒服地閉上眼睛,他沒說話,一室寂靜,我覺得我快要睡著了,這時聽見他頗帶無奈的聲音再度響起。

“嶽朝歌,你要怎麼樣才肯走?”

我極不情願地挑起眼皮,他已坐回書桌旁,一手支著頭,微微皺眉,無力地望著我。坐直身子,我考慮片刻,說與不說之間又猶豫數秒,起身來來回回踱步,在思量如何啟齒。消磨盡了時間和盛原野的耐性,他終於忍不住了,頹敗地說:“隻要你肯回家,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將手指比在嘴邊,我說:“兩個要求。”

他都不想理我了,點點頭。

“第一,你抽時間去探我班。”

他點頭。

“第二,你讓我親一下。”表達不夠清晰,我又追加一句,“親你嘴一下。”絕對不能把初吻便宜給陌生人,給盛原野,我一千個一萬個願意,不後悔。

他驚詫地睜大了眼,相當無語。但我能看出,他心裏的潛台詞——你怎麼又來這套!

“我這部新戲有場吻戲,這可是我的初吻耶。把初吻交給一個我都不認識的人,你忍心?”我蹲到他麵前,雙眼盈淚。他要是再果斷拒絕,眼淚立馬啪啪往下掉,不帶停的。

盛原野垂首凝視我的眼睛,仍沒有說話。

我騰地又站起來俯身靠近他,惡向膽邊生,狠狠地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我管不了那麼多,強吻你……唔!”

毫無征兆,他挺直背稍微抬高頭,雙唇便劃過我的嘴,匆匆而過。我都來不及感受他的嘴唇的溫度和柔軟,什麼都消失了,隻剩下我呆呆地愣在原地,沒從剛剛那彈指間的異樣中抽身。等我暈乎乎緩過神,他早已背對我,躺回床裏。

“趕快回家,嶽朝歌。”

他的聲音似乎有細微的顫抖。厚顏無恥的我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不算,我的要求是我親你,再來一次。

算啦,算啦,得到這個快成一道閃電的輕吻,我打心眼裏滿足了。和陌生人拍吻戲,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