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你08(1 / 3)

卷二 二十一歲·住在心裏的一種病 Chapter 02我們都有死不放手的執著

老天爺原來對我是公平的,我沒有朋友,所以給我盛原野;我沒有親人,所以給我串串姐。

——by 嶽朝歌

娛樂圈裏插科打諢過幾年的串串姐,其實是個怕麻煩的人。為避免一場婚禮辦成新聞發布會,銘淵哥居然包下一整艘豪華遊輪出海舉行儀式。四年前,演藝事業巔峰期的銘淵哥選擇退居幕後,現在已是位成功的商人,經營一家娛樂投資公司,旗下擁有圈內眾多一線藝人,邱城就是其中之一。

一段被所有人唱衰的戀情走到今天結婚,還有很多人持將信將疑的態度。唯有身邊的人懂得,他們有多相愛。酷酷的銘淵哥凝視串串姐時的柔情與專注,獨立自主的串串姐在銘淵哥麵前表現出的嫻靜順從。雯姐說,彼此愛得極深,才可能流露出截然不同以往的另一麵。

我也曾當著銘淵哥的麵,笑嘻嘻地跟串串姐打趣,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兩個人變成攜手終生的夫妻,才毀人三觀呢。串串姐當即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告訴我,報複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做他的枕邊人,每天一醒就看見你,躲都躲不掉,豈不是很爽。串串姐揚揚得意的當下,沒注意到銘淵哥望著她的寵溺眼神,好似無論串串姐說什麼,他都是她最忠實的聽眾。

很久以前,我也有位最忠實的聽眾,他擁有一雙全世界最善於聆聽的耳朵。幾天前,我也看見了他不為人知深情的一麵。我羨慕他身邊那個叫葉子的女孩,因為我懂得他有多好,有多值得信賴。

紅毯中央,銘淵哥擁著串串姐接受來自大家的祝福。他們幸福微笑,我使勁鼓掌叫好,眼尾浸著激動的淚水。燈光璀璨,我眼光迷離,麵前的一對璧人漸漸幻化成盛原野和小葉。同樣的般配,同樣的幸福,我也同樣坐在台下,巴掌越拍越響,眼淚越流越傷……

“快快快!嶽朝歌快去搶捧花!”

身為伴郎之一的邱城婚禮進行了有多久,他就念叨我多久。明明知道伴娘伴郎是統一著裝,他還嫌我行動不聽指揮,高跟鞋穿太高。側身小心擦去眼淚,我看向邱城,他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急得直想往上衝。見我沒什麼反應,他幹脆蹲下主動上手幫我脫鞋。

“行了行了,我去,我馬上去。”

又氣又笑躲開他的手,我三五步衝到爭搶捧花的年輕人當中。把邱城給我添的一肚子堵,全部轉移到勢在必得的氣勢上,再靠點兒運氣和不計形象的野蠻,搶到捧花又第一時間走回去,完成任務似的,往他懷裏一擲,我說:“拿去拿去。算是我送給你的,祝你三個月內新婚快樂!”

邱城心滿意足的笑容登時僵住,懷裏的捧花不想留,又不敢扔,反應過來臉一黑,立刻遞還給我:“嶽朝歌,你這算怎麼回事啊!有新娘子自己祝自己新婚快樂的嗎?”

我雙手往身後一背,躲到餐桌另一邊雯姐身邊坐下,搖頭對他道:“少來。也沒你這樣隨便往別人腦袋上安頭銜的,我可什麼也沒答應你。”

“好,有你的!”他狠白我一眼,將捧花轉送給雯姐,笑容可掬地說,“大美女姐姐,我借花獻佛,你就收下吧。”

雯姐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眼睛根本不看邱城手中的捧花,輕描淡寫地道:“姐姐用不著。姐姐現在隻對病了和死了的兩種男人感興趣。”

能說會道的邱城難得一次被噎得無語,把捧花往桌上一扔,無趣地端起酒杯走了,還不忘回頭再給我一次臉色。我樂得他敗退,隨即回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朝歌,受傷那小子後來找過你嗎?”

雯姐像是閑聊問起的一句話,我愣怔地不知如何回答。答案本來顯而易見,我怯於承認罷了。低垂下視線,我老實地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來找我,我們的故事五年前就完結了,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不斷畫蛇添足地寫番外。

“那天在診療室裏,我和那小子說了幾句有暗示性的話。這兩天我再一想,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雯姐按住我膝蓋上的手,繼續道,“我以我的經驗判斷,他的背景可能不那麼單純,所以間接提醒他不要再找你,而且讓他誤認為你和邱城已經在一起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雯姐,除了吃驚還是吃驚。雯姐和串串姐是多年的好友,她給人的感覺有些冷情,但這一年在她的診所工作,我體會到了她對我的關心和照顧。我明白她的出發點是為我著想,隻是意外她會這麼過度保護我,怕我受到傷害。

收斂不得體的訝異,我露出請她放心的笑容:“雯姐,我……”

“朝歌,你先聽我說完。”雯姐打斷我,少有的語重心長地說,“我一直覺得安全感是衡量一個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的唯一標準。那小子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很危險,我當然不希望他和你走得太近。但是他走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細節,他在開門之前,刻意整理了兩遍又髒又破的牛仔褲。我不去猜測他這麼做的原因,隻是想自己是不是太主觀,也太武斷了。我不了解你們以前有過什麼故事,但朝歌,不止一個人注意到你今天狀態不對,你看。”

順著雯姐視線的方向望去,和客人們聊得正開心的邱城,時不時便朝我這裏張望。換作以前的他,大概早來刨根問底了。這次沒有,一定是如雯姐所說,我和平時大不一樣。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原來到底還是在自欺欺人。

我也不要去想盛原野整理褲子的原因。他如果過得不錯,不願意被我打擾,我決定向前看,一看就看到鬼鬼祟祟又遠遠瞄我的邱城。四目相對,他不辭辛苦地再給我記趾高氣揚的白眼,我忍不住笑了,起身走去他的方向。

走到一半,一個白色耀眼的身影忽然出現,擋住我的路。串串姐挽起我的胳膊,另一手在臉旁扇著風,煩躁到忍無可忍地道:“走走走,陪我出去吹吹風。再待下去,我就快發火了。”

說完,這位全場矚目的女主角丟下應酬賓客的銘淵哥,脫下高跟鞋,高提禮服拉我快步走出宴會廳,根本不在乎周遭詫異的目光。

來到船頭甲板,時值傍晚,海平麵盡頭半輪紅日餘暉似火,燒紅了周圍一整片的天與水,似難舍難分的一場隆重別離。我和串串姐隨便找個地方坐下,迎著濕漉漉的海風,彼此無話,靜靜欣賞完海上落日的綺麗表演,她先開了口。

“遇見盛原野了吧。”

肯定的陳述語氣,我也沒必要再隱瞞,點點頭:“一周前在診所裏遇見的,他受了傷。雯姐應該早告訴你了。我沒事,你別安慰我,咱們進去吧。”

心裏有點兒過意不去,我起身去扶串串姐。她用力拽我重新坐下,將懷裏揉成一團的婚紗拖尾遞給我,騰出兩隻手捧起我的臉,嚴肅地道:“誰說我打算安慰你了。朝歌,知道我為什麼千方百計一定要找到你嗎?因為我常常會想,如果當年我問清楚來龍去脈,早點兒幫助你們,而不是就那樣放你們兩個孩子走,也許一切會變得不一樣。我那時候太草率了,盛原野保護你的樣子也太堅定,完全像個大人,讓我忘記了你們也隻是十六七歲的孩子。到現在我都在問自己,到底當時做得對不對。”

“串串姐,你快別說了。你幫了我這麼多年,還說這種自責的話,我,我……”再說不下去的話被抽泣淹沒,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傻什麼都知道,這些年不是我媽沒找過我,是串串姐在前麵保護我,出麵和我媽交涉。我還知道,幾年前串串姐親自找過我媽,給了她一大筆錢。承的這份情,我怕我這輩子都償還不了,所以從不敢提,時刻銘記著,也不敢忘。

串串姐替我擦去淚水,改環住我的肩膀,將我親昵地摟進懷中,一起眺望天邊沉沒入海的殘陽。仿佛回到多年前,她在洗手間裏發現傻傻自殘的我,溫柔地抱著我,輕言細語地啟發我,點醒我,讓我變得通透明白。

天那邊暗了,我們身後的遊輪亮起來了,串串姐輕撫著我的頭發,柔聲緩緩道:“朝歌,你知道這五年你變化最大的地方在哪兒嗎?你變得沉靜了,不再是那個整天笑得沒心沒肺的嶽朝歌。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誌,懂得為自己而活。但同時你也變得謹慎了,封閉在一個自己可以控製的圈子裏,不輕易出來。我不能說你這樣不對,隻是再沒了以前那個嶽朝歌的灑脫勇敢。哦,還有,吳雯沒告訴我你和盛原野重逢的事,幾天前我就已經猜到。”

“嗯?”我抬頭看向串串姐,“你怎麼猜到的?”

“那天你來試伴娘禮服,盯著我的婚紗發了會兒呆,還伸手摸了摸,怕弄髒似的趕緊又收回手,一臉的想往。你自己沒察覺,但我全看見了。還有剛才你上台搶捧花,別跟我說你是被邱城逼急了沒辦法。女人會對結婚充滿憧憬,一定是她喜歡的那個人出現了。而對你,那個人除了盛原野,我想不到別人。”

老天爺原來對我是公平的,我沒有朋友,所以給我盛原野;我沒有親人,所以給我串串姐。她丟下最為重要的婚禮和她最愛的新郎,帶我到這裏,對我講了這麼多肺腑之言,我已經感動得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是我的確習慣了謹言慎行,縱使被串串姐一語道破,仍舊沮喪無奈地歎氣:“串串姐,好像已經晚了。盛原野過得挺好的,而且也有同居的女朋友了。”

“你別再騙你自己了,行嗎?”串串姐扯著我臉上的肉,直接笑話我道,“你確定他過得好,確定他有女朋友?如果確定,為什麼‘不甘心’三個字在你臉上掛了整整一天?邱城那麼大大咧咧的人都看出來了,你還騙自己!再浪費我寶貴的新婚之夜,我真的會一腳把你踢進海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