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你13(1 / 3)

卷三 二十六歲·唯有你,不可辜負 Chapter 01這婚,我不結了

如她所說,她過得很好,好得像改頭換麵變了一個人,一個擁有迷人氣質的女人。剛才急於挽留她的我,倒莽撞得像一個頭腦發熱的毛頭小子。

——by 盛原野

我手持酒杯在賓客中緩步穿行,接受他們的祝福,向他們點頭致謝。各式漂亮衣裝掠過眼尾,溢美之詞縈繞耳畔,男男女女豔羨的目光應接不暇,仿佛一場華麗大戲尚未開場,熱情的演員們早已傾情投入演出。我也是其中一員,盡職盡責扮演今天的主角。

領結係得太緊,感覺呼吸不暢,默默退出滿是賓客的大廳,穿過春日裏的花徑草坪,來到二樓休息室。將酒杯放在門旁的矮櫃上,我扯鬆領結,脫去西裝,解開襯衫袖扣,背靠矮櫃靜靜站著。

對麵牆上掛著一麵由不同幾何圖形組合而成的裝飾鏡,裏麵照出很多個我,每一個看起來都衣冠楚楚、精神煥發。盯著鏡子裏的眼睛,我做到了他們想要的模樣,卻對自己越來越陌生。可什麼又是真正的自己,我無從回答,也隻能可笑地搖頭,五年前頹廢消沉的家夥不是自己,現在所謂“事業有成”的男人依然不是自己……

我不喜歡穿西裝,甚至稱得上厭惡,因為和那個人太像,如同活在他的影子裏,盡管他已經死了。從我再次回到盛家的那天起,這樣微不足道的喜惡就變得令人發笑。賣掉他一手創立的公司,建立屬於自己更強大的王國,所有人都說我是個不按牌理出牌,充滿冒險精神的“野心家”,一個冷酷瘋狂的“工作機器”。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隻是在用最愚蠢的方法,讓人生擺脫他的軌跡,不允許自己變得更加可笑。

我喜歡被貼上“工作機器”的銘牌,意味著冰冷堅硬,隻需要按照定式程序不停運轉,保持精準分毫不差。工作之外的時間我也像一台暫時停工的機器,大量的睡眠、閱讀和運動是我的休息方式。但是今天之後,也許會再加上一項——與婉茹共同生活。

輕輕敲響休息室的門,裏麵傳來柔柔一聲“請進”,我推開門走進去。婉茹坐在窗前紅色天鵝絨的長椅上,正彎腰整理著淡紫色禮服拖曳的裙尾。

“Dawn,麻煩你幫我——”婉茹抬起頭看見我,動作一滯,表情意外地說,“原野,你怎麼來了?儀式應該快開始了吧?”

“來看看你。”我走近,蹲在她麵前,“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她害羞地向後撤了撤,輕嗯一聲,不好意思地低低開口:“蕾絲好像和鞋扣鉤住了。”

“我來吧。”

俯身拉起裙尾,扶住婉茹的腳踝,將脆弱的蕾絲從鞋扣上解救出來,我撫平微皺的裙邊看向婉茹。她的臉紅了,帶著羞怯拘謹的笑容,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盯著我,像個小女孩般單純美好。

“謝……謝謝你。”

“不客氣。”

不知道是我太嚴肅,還是婉茹太內向。和我相處,她常常臉紅,舉止拘束,很容易就顯得不知所措,說話結結巴巴。我站起來,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我的腰。認識半年多,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我做出親密舉動,比我第一次吻她時,顫抖得還要劇烈。

“原野,我沒想到有一天能嫁給你。”她的聲音也在顫抖,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捧起她的臉,淚光閃爍,我用指腹輕柔拭去,對她說:“婉茹,我會好好照顧你。”

這兩年我被動地認識了很多女人,婉茹並不是其中最漂亮最能幹的一個,卻是唯一一個相處起來讓我覺得舒服的女孩。她從不抱怨我工作太忙沒時間約會,也不會賴著我陪她做這做那。她平時話不多,性格平順,喜歡做些小手工。也許是當老師的緣故,有時候會把我當學生一樣照顧,給我做飯,幫我整理家務。

我們關係發展得緩慢而平淡。有一天晚飯後我看書,她在旁邊安靜縫著一個碎花紙巾盒,不經意間抬眸將她認真恬靜的容顏看進眼裏,我動了和她結婚的念頭。我明白,她能給我一份沒有壓力、完全放鬆的婚姻生活。

不喜歡她,我不會娶她,這一點我非常確定。

“不要哭,你今天很美,妝會花的。”

“好。”她用力點頭,吸吸鼻子彎起嘴角,“朋友幫我請來一個很棒的化妝師,我沒想到自己能被她化得這麼好看,你應該見見她,她叫Dawn。”

“不用了,替我謝謝她。”

“她說去接個電話……”婉茹說著轉身望向窗外,“你看,她在那兒!”

婉茹口中的Dawn是個瘦弱的女人,背對我們站在草坪上打電話。她穿著窄裙高跟鞋,但並不注重形象,叉著腰,兩腿分開站得像一棵筆直的樹。像是和電話裏的人發生了爭執,她的手指開始不斷在空中翻飛,讓人以為她必須借助動作才能表達情緒。

隻一個背影,我想到了嶽朝歌,不合時宜,莫名其妙,像被這個背影突然推進我心房。收回視線,向婉茹道聲抱歉,我快步走進洗手間。

五年前,看到報紙上刊登的新聞和照片,我理解了她信裏寫到的新生活。那時我就告訴自己要言出必行,謹守承諾尊重她的選擇。她選擇回歸一條我最初所希望的平坦通途,我也即將牽著婉茹步入婚姻的殿堂,各自安穩,不應該再惦念、牽掛。

洗把臉平複心情,我重新走出衛生間,休息室的門也同時被推開,伴隨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我聽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婉茹,實在對不起,我臨時有點兒急事必須去辦,不能——”嶽朝歌的目光定格在我這裏,猛地愣住噤聲。停留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她很自然地轉回看向婉茹,恢複急促語速,“真的很抱歉,我先走了,很快會有人來接替我。祝你幸福!”

她走得也很急,“幸福”兩個字和關門聲一同響起,在我聽來格外刺耳怪異。沒有任何思考,我隻能勉強掩飾內心的急切,告之婉茹出去一下,立刻邁步追出休息室。

“嶽朝歌!”

脫下高跟鞋奔跑的嶽朝歌,最後被我氣喘籲籲地堵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她迷路了,左顧右盼似乎不相信自己能跑到無路可退。聽見我喊她的名字,她身子一挺,轉過身麵對我,綻放愉快笑容。

“哎呀,盛原野好久不見,原來你就是今天最幸運的男士啊!恭喜恭喜,祝你們訂婚愉快!我想你今天一定會很忙沒時間和我敘舊,我也正好有點兒急事,就先走了,再見,再見。”

她拎著高跟鞋,踮著腳試圖從我身旁逃走,我抬手擒住她的胳膊,看了看手表:“事實上,我們還有十分鍾的時間可以敘舊。”

幾次抽動胳膊沒能成功,她停止掙紮,麵色平靜地看向我:“不用十分鍾。我現在很好,你看起來也過得不錯,好啦,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重申一遍,很高興和你重逢。”

“為什麼要跑?”這絕對不是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卻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她也一愣,仰起下巴辯解:“我哪裏是跑啊,我是急著走。盛原野,我不騙你,我現在真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趕著去辦,沒空和你閑聊。”

“我派人送你。”

“不用,我自己開車來的。”她退後一步,將我固執抓住她的手裸露於逐漸尷尬的氣氛中,善意提醒,“回去吧,婉茹在等你,千萬別讓她等急了。”

對,等待我的還有一場隆重的訂婚儀式。我鬆開她的手,說道:“告訴我你的電話和聯係方式。”

嶽朝歌扶牆俯身穿好高跟鞋:“不必了吧。盛原野,我剛才接到的是幼兒園老師的電話,要趕著去接我的女兒。我已經結婚了,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麵聯絡比較好,你說呢?”

她結婚了,有個女兒……

我們麵對麵而站,她化著精致淡妝,一身套裝簡潔得體,的確散發出成熟女人幹練自信的魅力。我凝視她的眼睛,她仰頭以同樣沉靜的目光與我對視,不再如十六歲時不藏情緒的直白,也不是二十一歲的熱情濃烈。

如她所說,她過得很好,好得像改頭換麵變了一個人,一個擁有迷人氣質的女人。剛才急於挽留她的我,倒莽撞得像一個頭腦發熱的毛頭小子。

側身讓出路,我目送她走遠後,離開走廊登上台階。婉茹站在二樓台階盡頭焦急張望,太像一位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她對我溫婉地笑,問我去了哪裏。我牽起她的手,轉而問她準備好了嗎,儀式要開始了。

婉茹再度羞怯,無聲點頭,緊跟我的腳步邁下階梯。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做得到看上去的美滿幸福,就像五年間,我不斷告誡自己忘掉嶽朝歌一樣,做得到看上去的心如止水。

五年不見的盛原野果然如謝婉茹所說,英俊挺拔,氣宇軒昂。毫不誇張地講,他能滿足每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苛刻的要求和最極致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