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當眾強吻,然後駕車逃逸嗎?
我站在原地,不由得抬手摸上自己的嘴唇又倏地彈開,仿佛他殘留的溫度和氣息會灼傷指尖。剛才一度驟停的心髒驀地加速跳動,怦怦怦作響耳邊,愈加劇烈,快要跳出我胸口似的。
——by 嶽朝歌
送珠珠上幼兒園,我回家整理行李。剛穩定下來又要隨組南下,少說也得兩三個星期。去的肯定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意味著交通生活不便,帶珠珠在身邊,又需要準備更多的東西,以防不時之需。總覺得這也該帶,那也用得上,幹脆鋪在地板上一件一件慢慢選。忙活了一上午,肚子餓得咕咕叫,行李箱還空空如也。翻騰出來的衣物倒是散落得到處都是,像剛被毛手毛腳的小偷光顧過。
打電話叫比薩外賣,我坐在衣物堆裏休息養神,靈感突發對電影裏的變種生物形象,有了新的構思。靈感不等人,我忙抄起隨身的手繪板塗塗畫畫起來。投入工作一晃時間飛快,腰酸背痛地爬起來活動筋骨,門外傳來敲門聲。
拿好錢包打開門,我吃驚地睜大眼睛。穿著襯衫西褲的盛原野站在我麵前,一手托著比薩盒,一手提著飲料袋。
他這是有兼職送比薩的特殊愛好嗎?我反應慢了半拍,瞪大眼左右張望尋找比薩小弟的空當,盛原野已徑自走進來。
“你要外出?”他停在客廳不解地問。
我關好門走回客廳,想到不能透露便實情隨口道:“不啊,沒事幹,整理著玩唄。”
伸手要比薩不給,他放在茶幾上,去廚房洗手坐進沙發裏,幫我拿出一塊比薩,連同將插好吸管的飲料一並遞給我,自己也動手吃起來。熟絡自在的舉動,完全像回到自己家裏,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可我好像記得這是我的地盤,他也才第一次來而已。
熱騰騰的比薩香氣撲鼻,抵不住美食誘惑,我也懶得抱怨,一屁股坐到他對麵的地板上,大大咧咧地動嘴開吃。他吃得不快但很專心,似乎沒有先開口跟我稍微解釋一下的意願,或者說點什麼的意思。
我稍微墊墊肚子之後,忍不住問:“你不用上班嗎?”
“要上。”他沒看我,咽下嘴裏的食物說道,“我有一個半小時的空閑,來回需要一小時,所以隻剩三十分鍾的吃飯時間。”
“所以你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和我吃頓外賣嗎?”
盛原野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不再說話吃完一塊比薩起身洗手,直接走到客廳亂糟糟的衣物堆中央蹲下。我正疑惑他想幹嗎,他拖過行李箱,挽起衣袖,自作主張開始幫我收拾行李。
“盛原野,我不用你幫忙。”
“我和婉茹解除婚約了。”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他沒有停止手裏整理的動作,我卻嚼著半塊比薩餅聽傻了。要說我一點兒預感也沒有是謊話,隻是想不到盛原野的速度快得驚人。
猶豫數秒我終於下定決心,明確地告訴他:“你別誤會,珠珠不是你的孩子。”
他頭也不抬地說道:“不重要。有沒有珠珠,我都會這麼做。”
“然後呢,你想做什麼?”激動地一開口我當即後悔,何必問,人再傻也看得出來他想幹什麼。
“嶽朝歌,五年前你出國是因為別的原因吧?”做好準備他一旦回答,我就斬釘截鐵地拒絕。沒料到,他卻轉移了話題,朝我投來不容忽視的銳利目光,緩緩道:“你就讀的藝術院校每年學費高昂,而且你一直居住在市區中心地段,僅憑你一己之力不大可能負擔得起。”
“我無意中找到我爸爸了,還有姑姑。”搶下他的話,我直截了當地說,“爸爸身患絕症,我過去陪他直到他過世。這幾年是做藝術投資商的姑姑供我讀的書。就這樣,你不用再查了。”
不再隱瞞可以說的事情,我隻為讓他放棄調查。不然,可能會有更多我不想說的事被他查出來。
他不想正麵回答我的問題,但我不能置之不理。和爸爸姑姑相處的時光短暫而快樂,我體會到了家庭的溫暖和家人的愛護,他會回到盛家大概也是出於相同的原因。我們嘴上說可以孤孤單單一個人長大,可心底又怎可能不渴望家的嗬護。
放下食物,我轉身和他麵對麵,第一次態度認真地對他說:“盛原野,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五年前你去掃墓那天我跟蹤你了。我看見你和你外公發生爭執,也聽到你外公指責我,說是我害你媽媽自殺的。你外公的話沒有錯,我是你們家的罪人,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外公?”他身形一滯,困惑地問。
我剛沉重點頭,見他手裏拎著我的黑色蕾絲內衣,臉騰地火辣辣發燙,伸出手指艱難啟齒:“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我的內衣放下?”
毫不自知的他,經我提醒愕然地瞅了眼自己的手,略帶尷尬地迅速將內衣放進行李箱。談著正經事遇到如此令人汗顏的狀況,莫名像被一種熟悉的感覺包圍,帶我回到很久以前,竟然情不自禁地嗬嗬笑出聲,沒頭沒腦張口就道:“不用看了,我還是B,一直在原地踏步。”
盛原野估計也沒想到,我會不著邊際地來這麼一句,低頭似在發笑。唇間溢出一個輕輕的“嗯”字,再抬起頭又恢複常色,他說:“你誤會了,他是我爺爺。我們的確發生過爭執,因為我拒絕回盛家,他很生氣一時激動才會說那句話。嶽朝歌,我不否認我母親的自殺與你有關,但我從不認為你是罪人,這也不可能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爺爺,或是外公,有什麼分別?我苦笑著搖搖頭,問:“你為什麼又回去了?”
“因為……”他停頓沉吟,重新開始收拾行李,雲淡風輕地說,“因為盛家需要我。”
看,他又習慣性地選擇隱瞞真相。我要是不那麼了解他該多好,就能百分之百相信他的話。自覺沒有繼續追問的必要,我也不再阻止他的幫忙,反正看起來他比我在行。他忙他的,我吃我的,誰也沒再說話。
很快滿室平靜被他嗡嗡振動的手機打破。他看了眼屏幕,對我說句抱歉,走去陽台。我隨便地應了一聲埋頭繼續吃比薩,又時不時好奇張望。幾次與他投來的視線交會後,他轉過身背對我。好像不大對勁,我心裏犯嘀咕也假裝吃得盡興,卻偷偷豎起耳朵。他說話的態度客氣,我依稀聽見什麼還不錯……我明白……我會安排合適的時間見麵……你放心之類,缺乏有效內容的隻字片語。
可能是很重要的客戶吧,我猜。
等盛原野打完電話進來,三十分鍾所剩無幾,比薩也被我吃得所剩無幾。他沒有停留說還有工作,馬上回公司。專程趕來填飽我的肚子,還順帶幫我整理行李,我再沒心沒肺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主動提議送他下樓。
電梯裏巧遇隔壁鄰居,是個熱心腸的大媽,送過她親手做的小蛋糕給珠珠吃。我們打完招呼,她眼睛就不停瞄向盛原野,最後熱絡地問我道:“珠珠媽媽,這是珠珠爸爸吧?怪不得珠珠長得漂亮,你們夫妻倆也是帥哥靚女啊!”
否認吧,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還容易造成誤會,我隻好敷衍地笑了笑。
大媽熱情不減,又轉問盛原野:“珠珠爸爸,在哪裏工作呀?是不是很忙?她們母女倆搬來那天沒見著你,我還納悶,怎麼家裏也沒個男人。”
盛原野的反應和我如出一轍,隻笑不答,像不置可否的默認。“叮”一聲電梯門打開,我忙跟大媽道再見,拉著他走出來,看他上車,目送他離開。車子沒駛出多遠,又緩緩滑退回我麵前。他嘴角噙笑,神秘地衝我勾勾手。我隻想趕緊送他走免得再被熱情的鄰居碰見,於是沒多想順從靠近。
誰知他長手一伸繞過我的脖子,強行將我帶至近前,一個出其不意的輕吻順勢落在我唇間。轉瞬他溫軟的唇又來到我耳朵,似有若無地磨蹭著我的耳廓,吐出低沉磁性的話語:“忘了對你說,珠珠媽媽,再見。”不留我應變的餘地,瀟灑開車走人。
這算什麼?當眾強吻,然後駕車逃逸嗎?
我站在原地,不由得抬手摸上自己的嘴唇又倏地彈開,仿佛他殘留的溫度和氣息會灼傷指尖。剛才一度驟停的心髒驀地加速跳動,怦怦怦作響耳邊,愈加劇烈,快要跳出我胸口似的。
他還是我昔日熟識的盛原野嗎?主動強勢,為什麼我好像越來越不懂他了。
視線裏早沒了車的蹤影,我站在柔和的正午日光下又發了一會兒怔,才轉身邁開腳步,一張熟悉的麵容不期然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