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學校第一教學樓的東側開著一家廣播站，設有一檔叫做點歌台的節目，每到中午和下午放課的時候，大陸以及港台的各大明星們就在裏麵唱個沒完。然而並非白唱，每唱一首須付兩元人民幣，算起來還真是便宜，因為每一首都有多達兩千餘名聽眾。某一天，慕凡正去打飯，就有同學說：“剛才有人給你點歌了，你沒聽見？”他的確是沒有注意，後來才又聽到廣播裏念自己的名字，為他點歌的是九二一一班的全體同學。他暗地裏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他們單獨為他點歌的理由，他其實並不認識班級以處的任何人呀！
後來他終於想起新生見麵會的時候，校黨委的劉書記在會上提到一名從四川來的新生，是由兩名政府工作人員親自護送來的。指的不正是他麼？那麼，九二一一的點歌必是受了學校的指使，慕凡理當感激不盡。他好想當麵表示謝意，有時照照鏡子，看自己那副尊容，連同寢室的人都說自己長得像個流氓，仔細一想：哎，還是算了吧，別去嚇著人家！
緊接著就是班級足球聯賽，學校裏特別重視，因為環校足球隊是長沙地區職業學校聯賽的五連冠。先由各班組成一個隊，決出年級第一名，最後參加總決賽。九五一一班共計二十一名男生，湊出一支隊伍還有剩餘。董軍是班裏的頭號球星，這小子從小跟他老爸學得一腳絕活，再加上宋華明趙軍弟竇建偉等一幫骨幹，勉強還能上場。由於人才匱乏，像慕凡這樣的文弱書生也被拉來湊數，可見本班的實力難以入流。
更可悲的是，因為是剛來的新生，沒有配球服，臨到比賽的時候，裁判就規定一個班光膀子，一個班穿衣服，由此來區別隊員的歸屬。比賽正式開打，球場上一片忙亂。人家都懂規矩，就慕凡滿場飛奔，到處亂跑，他哪裏知道後衛與前鋒的區別，反正見球就跑，又拿不住球，反而添了不少亂子，後來又幾次手球，被裁判訓了幾次，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還是董軍出麵說了兩句，他才略知一二。別人都有意見，牛鴻武就說：“我都有點佩服他，真的蠻厲害的，從這邊半場跑到那邊半場，雖然沒拿住球，精神還是可嘉的。”受了教訓，慕凡的行動才略有改觀，然而技術總是不行，隻會蠻幹，又跟鄰班一個叫鍾魁的撞在一起，把手背給撞起一個大包，疼了有兩個星期才散開。
有一次正在踢得起勁，側目一看，就見球門外側的跑道上遠遠的立著一個女生，正是黃燕。也就隻有她，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看男生比賽。男生都光著膀子呢，她居然一點不害臊------
後來就是運動會，搞得轟轟烈烈。仗著自己體格好，慕凡也去參加了百米賽跑，那時候的跑道上鋪的煤渣，外側還好些，內側又濕又滑，甚至還長有青苔。起跑之前，宋華明說：“你要穿釘鞋才行，穿跑鞋不行的，打滑。”慕凡卻不好意思跟別人借，隻有穿雙跑鞋上場。這時，卿瑩走了過來，拿手在他肩上一拍，“你要加油哦！”慕凡竟也頗為感動，因為他隱約感覺得到：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和楚豔已經稍稍疏遠了他。其實他並不介意，隻是略覺遺憾，他若是能像她們那樣對一己的生活無憂無慮，該有多好！至少他不必因為交友的自卑而煩惱。
其時有個叫康瑞萍的女生，經常要找他幫忙，因為她也聽說慕凡有文學方麵的造詣，所以說自己要向他虛心請教。他第一次見她是在男生寢室的門外，那時他剛剛到校才幾天，就聽同寢室的說：“你桃花運來了，門外有人找。”還以為是啥好事呢，出門一看，見是一個穿著紅色西服的女孩兒，圓圓的腦袋瓜，紮著馬尾辮，手裏拿著紙和筆，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慕凡就問：“找我什麼事？”一麵狐疑的看了她兩眼。對方把脖子一伸，頭略微一點，又仰起臉來說：“是陳老師叫我來采訪你的。叫你把你的家庭情況都說說，我好寫篇稿子交到廣播站去播。”
慕凡笑了一笑，“我又不是什麼名人，說什麼說。別寫了，寫這東西沒意思。”
“是陳老師叫我來的。你就說說吧。”她又把班主任抬出來，慕凡就說：“這樣吧，回教室的時候我自己寫份材料給你好了，我自己的情況，哎——呀，我可不太好意思說。”
“有啥不好意思的？”對方抿著嘴笑，慕凡就搖頭：“事情沒擱你身上，你不會明白的。”
“行行行，你自己寫吧，那我就走了。”女孩兒轉身就走，慕凡看她躡手躡腳，一步一個小心，就像剛出閣的閨女。
哎，這家夥！也難怪後來同學們要給她起一個康貓的綽號。她走路的樣子倒真的像極了一隻老貓，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