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灰影子落地一刹那,地上那隻埋在土裏、上有浮沙覆遮的大號鐵夾子起動了,狠狠夾住了落進夾子裏的一隻狼腳。
喚兒一那灰狼出一聲惱怒又懊喪的嗥嘯。嘴裏叼著那隻狼崽兒,它的孩子。
或許它是為躲過了想襲擊的人群卻未能躲過地下埋設的機關而懊惱不已。它開始掙紮,拖著鐵夾子躥眺,可是鐵夾子連著小手指粗的一根鐵鏈子,鐵鏈子有兩三米長,那邊頭兒拴在一根胳膊粗的木樁子上,而木樁子深埋在土裏。怕驚動了村民,這隻高大健壯如牛犢、灰毛如箭刺的大公狼,不敢出大聲怒嚎,隻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圍著樁子猛烈地掙撞。腳腕上夾著鐵夾子,夾子後邊嘩啦嘩啦拖著鐵鏈子,嘴上卻始終沒鬆下自認為已救下的小狼。
它來回奔撞著,掙紮著,用肩骨去猛撞那木樁子,又狠狠踢甩夾住其腳的鐵夾子,兩眼勾射出憤怒無比的綠色光來。它無法容忍人類的這種狡猾,靠鐵夾子算計,鐵夾子隻能證明人類的退化,隻能證明上帝對人類的偏愛。
它開始伏地喘口氣歇息,伸出紅紅舌頭舔舐狼崽兒嘴臉。已經蘇醒的狼崽兒突然見自己依偎在父狼懷中,深感驚喜咿咿吼吼直往狼脖子下躥拱。
遠處另有一隻狼在樹叢中徘徊,那是焦灼萬分的母狼。它已知道先去探路的公狼落人圈套,無法掙脫,它幾次想衝過去,公狼卻低哮出瞀告使其止步。見公狼始終無法擺脫困境,這隻母狼不顧一切躥過去。正這時,村中傳出了呼喊,還有敲打鐵盆鐵鍋聲。
打狼哩!狼來了!打狼喲!快打狼喲!最先現公狼被夾住的是娘娘腔金寶。他不甘心,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村口的動靜。一見公狼落套,他便驚恐地喊叫起來。娘娘的腔,真如女人般地細長亢奮,聲嘶力竭。打狼呀!
大家都出來打狼呀!狼落套了!
山郎一得到消息,從炕上一躍而起,拎著大棒就往外跑,一邊在嘴裏大喊著,號召著全村人去打狼。
村民們揮動著棍棒湧向村口。村中婦女們敲打的鐵盆鐵鍋響成一團,孩子哭,家狗叫,亂作一片。
一見這陣勢,那撲來救夫的母狼遲疑了一下,絕望地嗥一聲,便掉過頭去,複又向野外躥去。它當然不會笨到白白去送死。
公狼複又躥動,更加猛烈地拽著鐵夾子和鐵鏈,妄圖去掙脫拴死的木樁子。山郎們舞動著棍棒挨近了,公狼呼兒一聲齜牙咧嘴,高高躍起向靠近的人撲過去,那人媽呀一聲往後逃跑,仰天摔倒,好在鐵鏈又把公狼拽回去了。村民們誰也不敢上前了,隻是圍著叫嚷。
公狼毫無懼色地圍著木樁子轉著圈咬嘶狂嗥,不讓村民靠近。麵對那白白如刀的尖牙、那紅紅裂到耳根的血口、那張牙舞爪的凶惡態,人們除有設計鐵夾子的頭腦,更有吝惜性命的自私想法,一一臉露怯色眼含懼意,嘴巴上空喊之外,毫無行動的勇氣。槍打!拿槍來!人類中的智者金寶擠著娘娘腔喊。對!快去拿槍來!人類中的權威者山郎出命令。當然有執行的,小跑著回村去備槍。
似乎聽懂或看懂了人類下一個陰謀,公狼意識到了再過一會兒將會是什麼結果,它急了。它咆哮一聲,如力拔山兮般猛烈地拽著鐵鏈一躍而起,這時,被它一直很聰明地轉著圈鬆動的那根木樁子,終於抵不住它最後一擊的排山倒海般力量,拔地而起!公狼終於脫困。
它,長嘯一聲,一條腿拖著鐵夾子、鐵鏈還有木樁子,撲向圍著的人群,凶殘無比。
啊呀媽呀,人們作鳥獸散,四方逃。嚇退了人群,公狼回過頭從容地伸嘴叼咬起自己的小狼崽兒,然後連看都不看一眼身後那些驚愕中呆的兩條腿的人們,快速地向村外荒野奔去。後腿上依然拖著那鐵夾子、長長的鐵鏈子和鐵鏈子拴死的木樁子。鐵鏈和木樁子在地上刷刷地拖滾,冒起陣陣白煙,卷起強勁的風勢。望著如衝過一陣狂飆。狼跑啦!快追呀!
人們驚醒過來,揮舞著棍棒又尾隨追過去。山郎又急又恨,失去剛才大好的擊打時機,讓狼跑脫,這回兒從後邊追擊難度大了,好在那狼腳上有沉重的拖累,無論如何是跑不脫追蹤的。想到此,他振作起來,振臂一呼:孩兒們,上!它跑不掉的!追上去!打死它!
村民一聽村長令,重燃起勇氣的火花,嗚哇喊叫著,舞棍弄棒著,虛張聲勢中相互鼓勵著,群團式地尾追著孤狼而去。這是什麼樣一幅圖畫喲。狼父嘴叼狼兒,拖著重重鐵夾鐵鏈等物勇敢無比地奔逃,手持器械的村民們亂叫亂嚷著追趕,單從這麵圖上看,真不好分出哪一方更勇敢、更氣盛、更有膽識和更有犧牲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