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四條腿,拖著那麼多東西,狼還是跑不快。村民們逐漸趕了上來,形成合圍狀。那狼喘著粗氣,胸晡急劇起伏,怒視著人群,身體猛地轉了一圈兒。於是,它被夾住的後腿拖起了鐵鏈和木樁子橫空掃起,刷啦啦,卷動著草屑與塵土,擊向圍過來的人群。人們急忙後退,手腳不利落者被木樁子擊中而受傷,鬼哭狼嚎般喊起媽來,魂飛魄散,肝膽俱裂。
被逼急的公狼如此掄了幾遍,它的狠勁兒,它掄起長鏈木樁子的力道和猛勢,再次嚇退了圍過來的人群。於是乎,公狼重新開始拖著一大串兒奔逃起來。當然,山郎他們知道狼拖著那許多東西難以逃脫的,他們也不放棄地重新追蹤起來。這是一場殘酷的遊戲,對狼和人都不輕鬆。
前邊橫出一條稀疏的林帶,這是走進西北荒漠的最後一道屏障了。人們在稀林裏又一次截住了公狼。那公狼齜牙咧嘴伏著地,粗而密的脖頸長毛怒聳直立,出陣陣嗥哮威脅著人群。公狼再次躍起,身體狂烈一轉,那被鐵夾子夾得露出白骨鮮血直流的傷腿也隨之掄動鐵鏈和木樁子,呼啦啦掃向人群。學乖的村民早有防備,紛紛後退。
可這裏不是村口平地,橫空掄起的長鐵鏈一下子纏在近處的一棵樹上,被帶動的那根木樁子也隨著旋勁兒死死纏繞在了那棵樹上。於是,可憐的公狼便終被固定在這棵要命的樹上,再也無法掙脫了。卡死的鐵鏈和木樁子紋絲不動,公狼狠命地咬起自己被夾的腳腕,那裏血肉模糊,鮮血四濺,腳腕骨被它自個兒咬得嘎吱嘎吱響,看得村民們毛骨悚然。畢竟是自己身上長的骨頭,堅硬如鐵,無法咬斷。
公狼絕望中長長嗥了一聲。隨後,它放棄掙脫,放棄啃咬,轉而輕輕舐舔起嘴邊的小狼崽兒來。於是小狼崽兒臉脖上全是血跡,爸爸的血跡,血舌塗抹上去的血跡。小狼崽兒哽哽哭泣低吟,親呢地依偎在狼爸顎下,四環眼不解地迷茫地望著圍上來的兩條腿的人獸那惡狠狠的樣子。人們仍不敢輕舉妄動,隻圍站在公狼傷不到的地方,揮舞著棍棒,虛張地喊叫著,亂罵詛咒著,但誰也不敢上去擊打它。
公狼其實這會兒完全安靜了。它清楚眼下這擺不脫的絕境。它甚至不屑一顧張牙舞爪的人群。它就那樣安靜地綠著狼兒。它把狼兒拱攏在頷下,然後閉合了雙眼,尖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它甚至不屑於反抗,放棄掙動,傲慢中顯盡對人類的輕蔑和鄙夷。它自始至終沒有瞧過一眼那些人,那些猥瑣的人們。它的樣子在說,來吧,你們,這些靠上帝造的智慧求存的人類。棍棒如雨落下。
公狼一動不動,如擊死物,隻有噗噗聲響,眼睛從未睜開,隻有被擊碎的頭蓋中溢出的腦漿血液在證明它是個生命體。被輕蔑激怒的村民,為人的尊嚴而毫不留地忘地擊打著,以此證明著自己的勇敢、凶狠,當然,另一麵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自始至終的怯儒。他們忘記了被擊打的這隻狼,是完全放棄的抵抗,也沒時間思考一下意味著什麼。隻是袓上有留訓,對惡狼絕不能手軟。
亂砸的棍棒,終於徹底證明了山郎們的不膽小、不怯懦等等。公狼已經死了,死得沒吭一聲。隻有血泊中蠕動的狼崽兒在低低呻吟泣訴,向天向地向周圍。
這一天村中過節般熱鬧。女人和孩子們為打狼英雄們獻去媚笑和掌聲。山郎在村部支起一個大鍋,燉起狼肉。人們聽說狼肉能治哮喘,治肺病,治心弱,便為分得一杯羹,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並向山郎露出諂笑媚眼。
隻有娘娘腔金寶沒去討狼肉吃。他曾聽說狼肉在人體內會化成人的血液,人自此就終生攜帶起狼味兒,便終生受到狼類襲擊。他,瞅著貪婪地大嚼狼肉的村民們,自得地嘎嘎了。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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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