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鍋山虎畢恭畢敬地站在狼子窩口那兒,十分孝順地寒拉著耳朵聽老子教訓。
快給我打死這狼崽兒!打死它!不能,爹。它幫我看家,看牲口。我離不開它。爹,你的褲子咋扯碎了?你的家夥可全露了……嘿嘿嘿……還不給我拿條褲子去!
山郎嘴紫臉青,身上狂抖,雙手適時地擋在雙腿前。
黑妞,你去拿你的褲子吧,我的褲子,爹沒法穿。羅鍋山虎衝匆匆走過身旁的自己女人說,說得認認真真,平平常常。
黑妞低著頭去了。羅鍋低著頭去撫摸狼子黑條的脖毛,嘴裏唔唏唔唏地低聲怪叫著,從懷裏掏出—個窩窩頭喂給它吃。那狼子吃得很快很幹淨,連他掌心的細屑兒也舔個幹淨。好了別沒個夠,別貪得無厭,明日個帶你去追跳兔,也開開葷,別鬧了。羅鍋兒如孩子般地哄著那隻狼子。
山郎的那雙閃著火光的眼睛,如吃人般地盯著羅鍋兒和那狼子。他似有不認識了自己唯唯諾諾的羅鍋兒子的異樣感覺。
你當真不宰這狼崽兒了!
不能。
那我連你—起宰了。
你不會的。我是你兒子,你又是村長,不能殺人。再說,還有個更重要的……啥?
殺了我,可留不住黑妞了。除非你娶了她,可你是村長,不會娶自己的兒媳婦的,你不會幹那種不光麵的事兒。
你!
山郎頭—次感到羅鍋兒子確實變了,變得不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養活著他,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這孝順兒子,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桀驁了呢?這麼多年他也頭—次拿正眼死死地盯著他的這位行屍走肉般的羅鍋兒子。
爹,我吃飯去了。你也吃飯吧,忙活了半天也該餓了,這—夜長著呢,且難熬呢!嘟、嘟、嘟,羅鍋的拐棍敲著地麵走遠了。
山郎縮在牆角下不寒而栗。要是平時,他跑過去—腳踹趴下了他。如今他不敢動窩,倒不是擋路的狼子,而是那些縣城裏正到處找他和二兒子山龍的警察們。他不能走出這隱身的狼子窩。他扒拉些幹草蓋在身上,0露出腦袋,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外邊,雙耳詩聽捕捉著;處的動靜。
黑妞扔進—條女人的花褲。又扔進—床破棉被。雖然是初秋,可沙坨子裏的夜晚很涼。—抹晚霞,從西牆通風口子飄進來,落在狼子窩裏的幹草上。活似跳動的火焰。那狼子黑條倒也安靜了;可那雙綠眼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或許它不高興與別人同宿—窩兒,要不它瞅準機會想報仇雪恨,—口咬死了他。他心裏有些淒涼。堂堂—村之長,受人尊敬威風八麵的土皇上,如今弄成如此局麵,同狼崽兒共宿,受殘疾兒子奚落。他忍不住歎氣。拽過被子蒙在頭上,伸手抓些幹草胡亂遮在被子上。熬過這—夜,熬過這趟子事再說吧。
趁著變暗的晚霞,散放在坨地裏的大小牲口三三兩兩回到窩棚前邊的土並邊,等著飲水。
半傻女人黑妞搖動轆轤把,撅著屁股將提來的水倒進長長的木槽子裏。牛們羊們驢們搶著拽脖伸嘴,擠到槽子邊滋滋痛飲清涼的沙井水;擠不進去的在外邊轉圈,急慌慌地尋縫覓隙,嗷嗷亂叫亂吼。
山羅鍋揮動棍子嘿哈地吆喝。擊打貪飲者的鼻梁,扶堆弱小者的臂部。圍著土沙井飲水的牲口大約有幾十頭,每月每頭牲**納兩塊錢的管理費。沙坨子裏種不出莊稼可以放些牲口,但得由人住窩棚管理,飲水了,下犢了,防狼叼了,生病了,事兒不少又麻煩。村民們—般都不願意離開村莊住進這幾十裏外的荒野坨子裏,白天伴牛叫,黑夜聽狼吼。而村子周圍全是莊稼地,無法放牲口,閑散牲口還必須放進遠處沙坨子不可。這活兒,還很適合山羅鍋,他種不了地,可這每月百十來塊的現收入能讓他維持生活。當然他出來住窩棚還有其他的原因。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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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