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他馬上找回,就說老娘要見他。”
美惠“嗨”了一聲,便轉身出門而去。
她這會兒的心境如此不好,不僅是受了鹽澤司令官的怒罵和因吳利寶的無用,而有更使她難以啟齒的:用倪換情報一著棋落空以後,決定加緊對南京軍政部派來的特派員戴炳景的跟蹤,伺機弄取情報,不料昨晚派去百樂門夜總會監視的特工中,有一個叫池上雄的,竟為了報虹口公園之仇,大開殺戒,幾個上海軍政界親日人士死傷在槍彈之下,連自己也被擊斃了。她深感目前在上海的這支隊伍,遠不及在東北時的那批人得力。必須采取措施進行整頓。
美惠是在西郊楊家宅的“陸軍娛樂所”裏找到吳利寶的。這個娛樂所實際是日軍的隨軍妓院。為了不引起國際新聞媒介的注意,此處用鐵絲網包圍了起來。日憲兵隊還派遣了所謂的諜報小組布置四周,以防走漏風聲。這裏的妓女多是來自日本和韓國,紀律非常嚴格,根本不得逃脫。
當美惠找到吳利寶時,他和一個叫千代的妓女正摟抱在一起。
美惠陰沉著臉,“呼”地掀開了被窩,用冰涼的槍管猛地頂在他刺滿青花的脊梁上,使吳利寶的醉意頓時化作了一身冷汗。
“起來,跟我回去。”
“別,別開——玩笑。”吳利寶望了美惠一陣才說出話來。接著慢慢地把手伸向放在枕邊揉皺成一團的衣服。美惠“哼”了一聲用右腳“啪”地踩在他的手背上,迅速彎腰,左手騰地一撩,從衣服下摸出一支左輪槍,然後直起身來,把那槍向空中一拋,又用手接住,打開擊頭,和右手的槍一起指著吳利寶,冷冷地說道:“老板要我押你回去!”
聽說川島芳子召他回去,驚得吳利寶一軲轆地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腦門子上“嗖”地竄出一頭汗來。他了解川島芳子的為人,對於出了差錯的特工不是嚴刑懲罰就是格殺勿論的。就在他接受這次任務的同時,另一個特工因放過川島芳子令他刺殺的目標,他中國情人的兄弟,而被勒令吞服氫化鉀,自斃而亡。
這回自己捅了個那麼大個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吳利寶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及時開溜。現在在美惠的槍口下,他是沒法了,“唉!”都怪自己貪戀女色。吳利寶垂頭喪氣地披上衣服,深深地歎了口氣,猛地看見躺著的千代還在獨自喃喃夢囈,他氣不打一處來,飛起一腳踢在千代的腰際,嘴裏罵道:“娘的,都是你這婊子纏著。現在老子都這樣了,你他媽的還睡得著?”
千代痛得“哎喲”一聲,雙手朝那個地方捂去,身體不住地扭動,睜大了驚恐的眼睛,望著此時已兩眼充血的吳利寶。還沒待千代反應過來,吳又衝上去揪住她的頭發將她拽起來“啪啪啪”地拚命打耳光,打夠了,又朝著她的胸部猛的一腳。
那晚,當呈利寶在山田私人診所與電話亭邊的羅曼打完電話,千代來到了診所,聲稱胸口有些悶,請他給診治診治。吳利寶在安慰所裏見過這個被譽為安慰皇後的千代,暗地裏給她送了幾回秋波,終因要她的人太多而沒排上號。這會兒她來,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吳利寶想盡辦法討好她,早把川島交給他的任務忘到九霄雲外,吩咐護士在門診值班室守著。自己卻引千代來到檢查室的屏風後麵……直到十九路軍的衛隊衝了進來,吳利寶才如夢初醒……
美惠看到千代被打得昏死過去,心裏頗覺爽快,她就是這樣,對所有美貌的女子除川島外,都懷著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看到千代挨揍,她的憤怒好象得到了發泄。於是對吳利寶的生硬勁兒似乎緩和了許多,對他說:“快穿上褲子,跟我走。”
夜空中已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雨,街上早已人跡寥寥。隻是偶爾有汽車匆匆駛過。濺起一陣泥水,從安慰所出來後,美惠駕車來到總部。下車後她快步走到川島辦公室門前,看了一眼吳利寶,示意讓他在此等候,便先推門進去。
此刻,川島芳子正背對著桌子站著。兩眼目不旁落地注視著牆上的上海市區圖。美惠躡手躡腳地走到桌邊,輕聲通報:“小姐,吳利寶來了。”
站在門外的吳利寶早把豎起的耳朵貼在了門縫上,聽著芳子的應答,“媽呀,川島沒有答理。”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雙腿象灌了鉛。僅有三分鍾,他的內衣已被脊梁上冒出的冷汗給浸透了。額頭上淌下來的汗,流到眼裏火辣辣的。
“隆中秀夫!”美惠走到他的身旁。
“是……”吳利寶猶豫了一下,答道。已有許多日子沒有人這樣稱呼他了,乍一聽到他的日本名子,頗有些不大習慣。
“秀夫,看你這熊樣子,哪還象條漢子。”美惠的眼裏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他是最不願意年輕女人瞧不起他的。經美惠這麼一說,他驀地挺直了腰板。兩大步跨進門去:“嗨!閣下。隆中秀夫前來接受訓示。”
川島芳子背對著他點燃了一支煙,將淡青色的煙圈一個接一個地吐向空中,問道:“我交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用倪換取情報,並設法製造事端。”
川島芳子猛地轉過身來,雙眼逼視著他:“那你是怎麼完成的?!”
“我大日本皇家海軍陸戰隊在虹口公園附近執行任務,受中國軍隊襲擊,我日本僑民診所人員無辜被中國軍隊拘捕;安井先生私宅深夜被中國軍隊查抄……”他一鼓作氣地說完後,又壯著膽子直視著芳子的眼睛。心裏不住地告誡自己:在女人麵前,一定不能顯得軟弱。
芳子心裏一怔,覺得麵前這個她十分憎恨的家夥居然把自己的過失說成了功績,並且不無道理。為何當初鹽澤訓斥她時,她就沒有想到呢。這席話倒提醒了她,萬一竊取情報不成,也可以有個借口。不過,即使這樣,也不能輕饒了這個不按自己意誌辦事的家夥。她注視了隆中秀夫一陣,見對方雙眼一直盯著自己,引起了她心裏的好奇。她背著手,繞著他走了兩圈,在繞第三圈時,突然停在秀夫背後,大聲問道:“那麼軍事情報呢?”
“我另有打算。”
“什麼打算?!”
“請閣下允許我打入華人中去收買華人,刺探情報,來它個以華製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