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榮說：“你們機關裏的中層呢？”
靳平說：“要說團市委的幹部，都是從基層裏拔人挑上來的佼佼者，中層提拔為副書記絕對沒問題，但要是……就怕難了，隔著鍋台呢，不好一下跳到炕上去，涉及到級別呢……”
袁書記搖了搖頭，淡淡一笑：“你呀，還是要解放思想，勇於打破思維模式嘛。青年團的工作就得青年人來做，如果都得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上，那就都得長了一大把胡子才能熬到你這個級別。就說說你自己，是不是挨個台階都四平八穩地走了一遭？改革年代嘛，用幹部幹事情得有個戰爭年代的那麼一種魄力和勁頭。你回家去翻翻共和國的將帥錄，掰指頭算算他們當年當師長、軍長時都是多大年齡？不過都是二十剛出頭嘛。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年團一定要為青年人創造出這樣的機遇和環境。”
靳平心裏有底了，其實他早探察到了主管領導的思路與打算，他也從進屋那一刻起，就不再敢輕視於玖玲的存在。可這話他不想先說出來，也不能先說出來，有些話必須由領導說，才有力度，才有可操作性。好比那種乒乓球表演賽，一板擊死直奔得分就沒看頭了，你要突出作為攻擊型打法的另一方，你要讓對方顯得高你一籌，就必須一板一板地把球送過去，要恰到好處地讓對手把球狠狠地扣殺過來，必要的時候你還要顯得措手不及慌慌亂亂失了章法。靳平達到目的了，既摸清了領導的底數，又調動了領導狠扣一板的興致和決心。此行不虛啦！
“當然啦，這還是我個人的初步想法，也隻是跟你隨便說說。”袁書記沉吟了一下，又說，“幹部問題是大事，上頭還有個‘四化’標準嘛。既要不拘一格，還要符合要求，這就需要我們統籌考慮啦。”
靳平的心又動了動。從這話裏，他聽得出袁書記在扣殺這一板時仍存有難度，他必須把這個球送得更巧妙含蓄萬無一失。隻有接替人選先定下來，才能保證市委在決定對自己的安排時不存猶豫與顧慮。靳平很虛心地說：
“袁書記又給我上了解放思想的一課，我結合具體工作認真消化，等下次回來再向您彙報吧。”
靳平又向袁書記彙報了一些在省委黨校的學習情況，很巧妙地講了一些黨校領導和省委組織部去黨校考察學員的人對自己的評價，見袁書記漸漸露出似聽非聽的樣子，就很適時地把話打住，起身告辭了。經過臥室的門口，他向裏麵招呼了一聲，玖玲同誌，我家裏有事，先回去啦。於玖玲便出來送行。到門口時，靳平又說了句，我星期天晚上回去。於玖玲便點了點頭。《西遊記》中孫猴子未成仙得道之前，曾求拜於菩提祖師門下。師傅在他腦門上連擊三戒尺，猴子便破了盤中之謎，知三更時分師傅要對他另有真經傳授。他想於玖玲對他的這個暗示不會不明白，她不乏那猴子般的精明。關鍵時刻，對她稍作點撥和暗示是十分必要的。她的脫穎之時便是自己的展翅之日。眼下，於玖玲就是乒乓球案子上的那顆球，需彈多高才正適合袁書記的大力扣殺而又不出界，可是需要做些技術處理的……
市委組織部派下來了幹部考核組，先是開了機關全體的大會，然後便挨個找人談話，一個個單兵教練。自然先是陳中柏和林卓文，再是各部室的中層幹部，接著是普通工作人員，連汽車司機都找到了。考核組把房門掩得挺緊，一個個麵色也都很嚴肅，對每個人都強調了“哪兒說哪兒了，沒有義務外傳，不要隨便議論”的紀律。可時下還有多少機密可保？有時市委常委會議還沒結束，人事變動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就連誰發表了不同意見，都傳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越是這般強調叮囑，人們越要嘀嘀咕咕，議論猜測。團市委的幹部們都注意到了，考核組對靳平書記的情況問得較多，對兩位副手是平均使用力量，對中層領導也基本都問到了，引人注目處是對於玖玲問得格外多些，也格外細致，所答不論巨細，考核組都一個勁兒地在本子上記，還一再啟發，“能不能舉例說明？”年輕的團幹們經過溝通切磋，很快取得了如下的共識：一、靳平黨校學習結束後斷不會再回團市委，市委已在考慮他的去向了；二、兩位副手中誰先行一步的可能性都有，卻尚難作昀後的判斷；三、在一位副書記坐到第一把交椅上的同時，於玖玲必順勢而上，此次考核眼見是帶了“籠頭”有目標的，那個籠頭非於玖玲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