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生我才上3(1 / 3)

梁珂隻穿了一件羊毛衫,在清冷的夜風中怔怔地站了好久,直到又打了個寒戰,她才急轉身,回到家裏去。孩子已經睡下了。梁珂抓起電話,撥通了療養院。那邊,曾達慶顯然也是剛從被窩裏驚醒,啞著噪子惺惺忪忪地問:“怎麼,家裏有什麼事嗎?”梁珂急急地說:“李鬱秀來了,帶著孩子站在外麵等了很久。她說相臣是從不喝酒的,她想請你快些幫相臣找個得力些的律師。”電話那邊,好一陣沒聲響。梁珂更急了,問:

“達慶,你聽到沒有?你怎麼不說話?”

電話裏隻“嗯”了一聲,又靜了好一陣,才說:

“這事容我再想一想。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眼下我直接出麵太多,怕就有幹涉之嫌,不妥當的。嗯……這樣吧,李鬱秀那邊,明天你先告訴她,無論如何要穩住神,尤其要穩住嘴巴,暫時什麼都不要說。千萬不要案沒審先鬧得哄哄嚷嚷的,事情一夾生,我就連個說話的餘地都沒有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梁珂懵懵懂懂的,抓著電話好半天,才說:

“好吧。”

曾達慶自願要求到黃皮溝兼鄉長,申請沒送上幾天,縣委常委會就專門開會做了研究,還決定撥給鄉政府一輛“北京”越野吉普,外加二十萬扶貧資金,很含了褒獎的意思。撥扶貧款,其他鄉沒有異議,誰讓黃皮溝昀窮呢,再說雨大雨小的,彼此也都能淋上,隻是早晚的事。可撥給鄉政府汽車,這沒先例。縣裏也有話,曾達慶是副縣長,級別在那兒,待遇理應跟上,車是撥給他的,誰也別攀。名一正,言則順,眾人再無話。

馮相臣很快調到黃皮溝當了汽車司機。踩油門掛擋搖方向盤的事,馮相臣當年當縣辦主任時就玩過,那時是跟手下的司機們偷著練,已先有了半仙之體。這回有了車,就在平坦空曠的河套裏明目張膽地練開了把式,有了十天半月的功夫,便嫻熟地考回了一張票兒。

窮鄉乍有了二十萬元錢,咋個花法先讓鄉政府的人犯了尋思。馮相臣暗中給曾達慶出主意,說黃皮溝的大山腹地有一個小山屯,叫營盤寨,古時清兵發軔時曾在那裏屯練過兵馬,現尚存古營盤的斷壁殘垣為證。解放戰爭時國共交戰,那裏又紮過一團國民黨兵,潰敗遠逃前為了補充空缺,在寨子裏狠抓了一批壯丁。據說遼沈戰役後,那支部隊逃脫一條生路,多奔台灣去了。因台屬一多,前些年“天天講,月月講”,那個屯子便多受“關注”,被鄉人稱為“小台灣”。近幾年政策開放,港台人尋根問祖,沒少有欲回營盤寨看一看的信息。曾達慶問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馮相臣得意一笑,說你別忘了我當過縣辦主任,縣委統戰部的材料沒少經過我的手。曾達慶說你告訴我這些,莫不是想讓我“傾斜”?馮相臣笑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好鋼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你若用這筆錢先搞搞感情投資,攏住營盤寨人的心,再瞄準那麼幾戶扶植他們上點什麼副業項目,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釣回幾條大魚來。曾達慶好一番思忖,說此事我也想過,隻怕其他村屯出些非議,說我屁股坐歪了。馮相臣說,要聽蛄叫,你的地裏就啥也別種了。你有了妙算,出了奇兵,三五年功夫黃皮溝鄉暴富一方,你就咋說咋有理了。白貓黑貓,逮住耗子的是好貓,出水才見兩腳泥呢,這你得橫住一條心。

馮相臣到底是下過鄉,前幾年又沒少跟鄉鎮幹部打交道,滿口的俗言俚語,又與古籍中的名言哲理、現代的新鮮詞語渾然天成,便也形成了獨屬於他的語言特色。

曾達慶便不顧人非,獨往獨來,與馮相臣頻頻驅車直奔營盤寨,有時竟接連幾天吃住在那裏,走街串巷,訪貧問苦,撫慰那些曾倍受欺淩煎熬的心靈,還選準幾戶確為台屬又有些經濟頭腦的人家,或八千,或一萬,貸出款去,養木耳,育鮮菇,包果園,辦豬場……又分出一部分精力跑市跑省,千方百計幫助那些台屬與大陸以外的親人取得聯係。曾達慶的這幾手做得漂亮,果然立杆見影,連鎖反應,沒過年餘,營盤鄉先出了幾位富戶,又果見有當年的“壯丁”們陸續從台灣、香港、東南亞國家和美國回來尋根。親人相見,抱頭痛哭千噓百歎之餘,屯裏人便讚時下大陸政策開明,又讚曾鄉長為人為官都得民心,難得的一方父母。那些海外遊子們便感恩戴德地拜訪曾達慶,一再表示願盡微薄之力為家鄉做點貢獻。海外資金一筆又一筆投進來,營盤寨的幾個家庭副業迅速擴大,進而就是滾雪球般在黃皮溝鄉發展。曾達慶又依馮相臣之計,用所引資金開路築橋,接連在鄉裏辦起幾個工廠,又在大山深處覓得一處規模不大,國家顧不及開采的稀有金屬礦,礦石滾滾運出去,票子嘩嘩流進來。不過三四年工夫,昔日昀窮的黃皮溝果然成了吉崗縣的首富,連市裏的鄉鎮企業現場會都跑到這兒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