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廠長打斷於力凡的絮叨,笑說:“於老師,你不用跟我裝窮,我知道你耗子既敢操牛,專往這麼大的上整,家裏就必是有點老底。這年月,笑貧不笑娼,誰有本事誰享福,管他是什麼本事呢,用不著像過去土財主似的藏著掖著,你窮得喝不起粥,也沒人再誇你越窮越革命,是不是?好,我給你解決五萬,我這可是按廠裏中層幹部的標準,給你的封頂上限,至於廠級領導咋解決,我就不好給你比照了,那要出說道,我一個巴掌捂不住眾人的嘴,弄不好,怕連這五萬都不好解決了。轉帳手續你可以立刻去找財務科辦,我知道眼下帳上還有幾個錢,辦就快辦,小心夜長夢多。對外的口徑嘛,就說是你給廠裏追討欠款有功,這是廠裏給你的獎勵,誰要問,我這麼說,你也這麼說;沒人問,你可千萬不能給我往外張揚,廠裏的經濟形勢我不說你也知道,說開不出資就開不出資,往滾油裏潑水炸鍋的事可做不得,穩定安康,唯此為大,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於力凡連點頭,心裏竊喜,如按事先估計,已是如願以償有了百分之百的收獲,可世上還有“張嘴三分利,不給也夠本”一說呢,便想繼續擴大戰果,“五萬……我也要三叩九拜,感謝廠長的隆恩啦。隻是……我的缺口也是實在太大,廠長看能不能再從……別的方麵,幫我解決一點,沒多有少吧。”
“別的,別的還有什麼方麵?”牛廠長一時沒從於力凡的話裏破解出其中的含義。“往後再有郎總和朱市長那樣的事,我一定還按廠長的吩咐辦,保證指哪兒打哪兒,頭拱地也得幹好……”
這就不再僅僅是暗示,而是明朗朗**裸地點題破題了。為郎總和朱市長兩個孩子的事,十幾萬元不要票據,那可是連個水花兒都沒翻就扔出去了,類似的事不定還有多少,廠裏眼見是另有貓膩,怎麼到了我這兒就鐵公雞一毛不拔了呢?
牛廠長愣愣神,冷笑了:“那都是為了廠裏公關的需要,縱有天大的風險,我當廠長的也隻得擔承下來了。眼下社會就是這麼個風氣,我沒有頂潮流的勇氣和本事,也就隻好隨波逐流,飲鴆止渴,走到哪步算哪步了。我沒把你當外人,那些事才沒瞞著你。你要這麼攀比,或者說,這麼……逼著我,可就沒啥意思啦。”
於力凡慌了:“廠長這麼說,可就……言重,讓我承受不起啦。我哪……敢呢。我不過是有口無心,隨便說說,廠長要是格外心疼我呢,我心裏有數,自當感謝;您要是為難呢,我也絕無怨言,有了那五萬元,我就給廠長燒高香啦!”
也不怪於力凡慌神,慌得連“心疼我”這樣的太監奴才話都說了出來。牛廠長是棵大樹,往後還得在這棵大樹下乘涼摘果呢,是不是自己利欲熏心,把話說得太過了?過猶不及,哲學上叫失度,軍事上叫失勢,老百姓的話叫沒把握住分寸,連這都不懂,白念了大學,也白當了那麼些年的老師啦,還解惑授業呢,屁!
沒想牛廠長又冷笑了:“可我也不能讓你就這樣‘隨便說說’了事呀。既說了,我就再給你兩萬,隻兩萬,多一分也休想,你就不要再貪心不足蛇吞象了。而且也是現金,也不要你的任何手續。這事可隻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於啥時把錢給你,你得容我機會,我的抽屜裏總不能早給你備下這樣的錢吧?別急,我算欠下你兩萬就是了。”
傻子聽不出,這話說得更重,牛廠長這是在用錢封嘴呢。於力凡有心說不要了,但事已到了這個份兒上,擺手相拒反而更讓牛廠長生出戒心,那以後這棵大樹的蔭涼就想都別想,遠點滾著去吧。眼下的上上策隻有裝憨,裝作啥也聽不出,裝出小人喻於利感恩載德的樣子。於力凡忙著轉身,從茶幾上抓起暖水壺,給牛廠長桌前並不缺多少水的茶杯又小心翼翼地續上一點,滿麵賠笑說: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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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