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亮不語。
他微笑,自言自語地說:“正當我認為除出工作沒有其他的時候,我看到了。”
少亮低低歎息。
那位夫人的拍賣會如期分四天舉行,經過瘋狂搶購,每件稀疏平常物件均超出底價兩、叁百倍成交,湯默生笑得合不攏嘴。
結算總數,一共籌得近五千萬美元。
少亮大惑不解。
“各地文化風俗不同,在華人來說,競投這家人的舊物屬不可思議,這位夫人兩度成為寡婦,多麼不祥,偏偏有人去買了她的鑽戒轉贈妻子。”
另一位同事是法國人。“那有什麼關係,鑽石是鑽石。”
少亮搖搖頭,不以為然。
湯默生稍後問少亮。“可是要告假?”
少亮納罕。“倒是未卜先知。”
湯默生笑笑。“時間不是太多,就是太少,現在,的時間一定不夠用。”
“我想告一個月假。”
“批準。”這是一個知情識趣的老板。
“娣娣,讚成同居還是結婚?”
湯默生答:“兩者都浪費時間,我隻希望談戀愛。”
少亮同王為訓去了巴黎。
王家在福克大道有一間公寓,由一位來上班的人打理,比住酒店寬敞舒適,可是王為訓把少亮安排在家,卻獨自住在酒店。
少亮問:“為什麼?”
“來看途中,有所盼望,是極之享受的事。”
他那樣會說話,又似發自內心,少亮知道她一輩子不會忘記。
戀愛茫無目的,每天最重要的事不過是見對方一麵。
少亮忽然覺得衣服不夠,妝扮有欠亮麗,幸虧一雙眼睛仍然閃閃生光。
每天聽到王為訓的腳步聲在木樓梯響起,她便精神一振,用最好一麵迎出去。
她希望這個假期永遠不會完結。
可是到最後,他們不得不回到工作崗位上。
大家覺得孔少亮整張臉散發晶瑩的光芒,湯默生笑說:“戀愛特效藥。”
少亮不語,把下巴枕在手臂上。
“告訴我有關細節。”
少亮知道她不是存心窺秘,她是真心向往。
“我們去過法國南部尼斯。”
“說下去。”
“那有一個溫泉區,我們去遊泳,浸在池中,泉水冒出來,氣泡溫柔地接觸到皮膚,像成千成萬的吻一般。”
“啊!”湯默生雙眼充滿憧憬。
少亮說:“這種好時光,我也知道斷不會是一生一世的事。”
“可以爭取。”
“太貪婪了。”
“性格平和不是優點,你不試,注定沒有機會,試過,可能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機會。”
少亮躊躇。
“真是很難得碰到一個精神與肉身都令自己滿意的異性。”
少亮完全同意。
她與他走在一起,肩膀剛好藏到他腋窩,少亮身段高佻,可是王為訓更為英偉,外型上十分匹配。
少亮自問不是好色的人,可是心底下當然也希望男伴長得漂亮,禿頭、大肚子,那是無論如何不可以容忍的事。
下午,助手進來說:“孔小姐,一位米女士想見。”
“有預約嗎?什麼事?”
“想看卡地亞舊寶石指環。”
“那是史蒂文生的部門。”
“她指明預約的是。”
“有熟人介紹嗎?”
“有,是應昌期先生。”
“那,請她進來。”
米女士輕輕入內。
少亮不敢怠慢。“請坐,喝杯雪莉酒好嗎?”
米女士細細打量少亮。
少亮打開目錄,一臉笑容。“請把心目中的指環說一說。”
米女士清清喉嚨。“我在九月出生。”
“那麼,在找藍寶石。”
“正是。”
少亮看了看目錄,再打開電腦看記錄。“嗯,尼古拉斯羅曼諾夫家族一枚藍星寶石指環在倫敦分行。”
米女士笑。“那是末代沙皇吧,他的舊物不祥。”
少亮也微笑。“可是,所有求沽的舊寶石總有曆史,不然不會流落市場。”
米女士凝視少亮。“說得對,就像女子一樣,好福氣的一早找到理想歸宿,不用在情場打滾。”
少亮一聽,臉色發僵.
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不速之客是什麼人?
米女士已輕輕站起。“麻煩了,孔小姐,我改天再來。”
少亮立刻撥電話給湯默生。“告訴我,王為訓的妻子姓什麼?”
湯默生其實並無挪揄之意,納罕地問:“不知道?”聽在少亮耳中,卻像煞挖苦。
真的,她什麼都不知道,茫茫然就談起戀愛來。
湯默生立刻回答她。“王太太姓米。”
少亮沉默,果然。
“那是一個很獨特的中國姓氏。”
“她長得怎麼樣?”少亮追問。
“五官十分秀麗,不過略嫌瘦削。”
“嘴角有點下垂……”
“見到了她?”湯默生大吃一驚。
“同她很熟?”
“她是大客戶,米氏在新加坡赫赫有名。”
“她娘家環境很好?”
“不然如何與王家匹配。”
“她已經知道了。”
“你倆如此公開,她當然有所聞。”
少亮沮喪。“這次是來點相,下次見我,少不免一杯咖啡淋到我身上。”
“不會的,人家是大家閨秀,見過場麵。”
少亮啼笑皆非。
“別氣餒,讓她同王為訓攤牌好了,大可漁翁得利。”
少亮掛上電話,看樣子人人都想看一場好戲。
米女士說得好,這種緋聞傳得多,女方身價想必大跌,以後,至多像一隻有曆史的寶石戒指,拍賣時底價隻及原價十分之一。
少亮覺得口渴。
她斟了一大杯礦泉水,鯨飲,略作喘息。
為什麼還不離婚呢?丈夫已經那樣公開地與別的女性在一起。
換了是孔少亮,一定知難而退。
可是每個人的性格是不一樣的,米女士不肯認輸,不肯認輸,不願退出。
而她與王為訓這一段感情較醜陋的一麵開始顯現。
少亮沒有向他抱怨,也沒有博取同情。
過了幾天,她與同事午膳,忽然有人走過來打招呼,一看,正是米女士。
同事立刻藉故告辭,米女士自動坐在對麵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