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鍾的時候,鍾點工來敲門打掃房間。
母親說,她那間屋子不用收拾了。
然後她就關上門無聲無息地睡了。
3
老麥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國強兩眼發直地盯著紙嫣的兩片紅唇,讓紙嫣的舌頭說起話來有些發僵。
“我?沒幹嘛呀,上班呢唄……還能幹嘛呀……”
老麥在電話裏告訴紙嫣,別人幫他包了房間,讓他寫個東西,讓紙嫣一下班就過來。紙嫣在跟老麥講話的時候,感到有人從位子上站起來,慢慢繞到她身後,用手慢慢地摸她頭發。紙嫣一直在躲那隻手,可那隻手卻很執著地跟著她。
放下電話,紙嫣在轉椅上猛地轉過身來,說:
“我說以後咱們別這樣了好不好?”
他順勢摸了一下她的臉:
“生氣啦?”
“別這樣,煩死了。”
紙嫣說。
上午處裏開了個短會,要求大家給災區捐些衣物,捐的東西平攤到每個處,紙嫣他們處的年處長比別的處還多報了幾個數字,搞得處裏議論紛紛,都說年處長家是不是開棉花店的,棉被多得沒地兒放了。在分到這個處之前,紙嫣從沒見過姓年的人,年處長的姓使她一下子想到了年終工作總結。
紙嫣趁著下午回家拿東西的時間,趕到老麥住的那家飯店去跟他見麵。樓道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地毯鋪得很厚,走在上麵靜寂無聲。紙嫣按照寫在手心上的房間號去按門鈴,老麥嘴裏咬著一支鉛筆過來開門。“怎麼這個時間來了?”老麥說,“你不是說下午還得上班嗎?”
“我是趁機溜出來的。”
紙嫣吊住老麥的脖子,在他臉上很用力地親一下。她看見臨街的玻璃窗很大,立交橋上的車子看上去如同海底的浮遊生物,緩慢地、有秩序地行駛著,他倆仿佛呆在高處的一隻巨大的玻璃格子裏,他們可以看得到別人,別人卻看不見他們。
他們麵對麵站在窗口,她一顆一顆地解他的扣子。
他說,你想在這麼亮的地方幹?
她說,外麵看不見。
她用一隻手用力掀動緊身上衣,然後抬起另一隻手來,很麻利地把衣服給脫了。
老麥看到一個身穿粉紅色胸衣半裸著的女人,都有些舍不得動她。大概是長窗的窗紗造成的錯覺,她看上去就像半透明的玉人一般。他撫摸她的臉和頭發,先是很輕,然後漸漸加重了手法,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似的。
他把一隻手繞到了她背後,那裏有一枚小小的銀色小掛鉤。他顯然對她身上所有機關都很熟悉,隻要手指輕輕一碰,那枚小掛鉤就自動脫鉤。粉紅色的胸衣像條手臂那樣柔軟地垂落下來,在他的胳膊上掛了一下,然後掉到地上去。
乳房袒露在明亮的窗邊,是圓潤豐滿而又質感厚重的兩團,她下邊還穿著那條腰部纖細的黑色長褲,黑色反襯著她上半身的白,白得好像刺目一了似的,晃得老麥有些睜不開眼。他伸過手去揉弄那一對乳房,那乳房摸上去竟是冰涼的。它們是流動的,像液體那樣具有不確定的形狀和動感,它們在他手掌裏動來動去,乳頭堅硬地頂著他的手心。他俯下身把其中的一個含在嘴裏,騰出另一隻手來去解她的皮帶扣。
就在這時,門鈴很輕柔地響了兩聲,“叮咚——”“叮咚——”“誰呀,這麼討厭。”老麥輕聲嘀咕一句,示意紙嫣趕快穿好衣服。紙嫣彎腰撿起地下的乳罩相當靈巧地往身上那麼一扣,然後她那件緊身套衫也像變魔術般地變到她身上去。老麥親親她的臉,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去開門。
阿金帶領電視劇組的一幫男女,浩浩蕩蕩開進屋來。
劇組的人很多,也很亂。一進屋,屋裏的空氣都變了。紙嫣早早跟阿金打了個照麵就開溜,人走了,她的身體停留在剛才被人撫摸的舒適感覺裏,在電梯裏她背靠著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她有些怨恨那個瘋瘋癲癲在不該出現的場合總是冒出來的女演員阿金。
4
紙嫣在老麥那兒看到阿金他們那個電視連續劇的劇本,覺得這個故事寫得頗像母親和她戀人的故事。那個神秘的編劇化名歐陽橋,紙嫣覺得那一定不是他的真名,紙嫣很想找到這個人,但老麥和阿金都說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劇本是從公司拿過來的,據說這是一個“流浪劇本”,已經在好幾個製片人手裏“流浪”過了,現在阿金他們演藝公司決定投拍此劇,也是冒了風險的。
紙嫣很想找到母親當初的那個戀人,和他好好談談。
“談談?你也太天真了。”
老麥在電話裏語氣顯得有些生硬,他說天下相似的故事實在太多了,再說就算找到那個人,人家也不見得告訴你真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紙嫣蜷縮在母親家冰涼的皮革沙發上,耳邊聽老麥絮絮叨叨說著話,她忽然覺得她和老麥的故事,也有戛然而止的可能性,就像當年的母親與那個海誓山盟過的男人。
老麥那邊顯然也躺在床上,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他說:
“你丈夫有什麼打算?”
“沒打算。他不肯見我。”
“不見麵你們的事怎麼談,怎麼了斷?”
這句話說得紙嫣心裏很煩,鬼知道該怎麼辦,怎麼了斷。放下電話她坐在沙發上吸了一根煙,電視開著,有瑩瑩的藍光在閃,卻不知道裏麵在搞什麼鬼名堂,音量被關掉了,紙嫣一直坐在電話機前打電話,手指飛快地翻著她的小本,把小喬最新的手機號給翻出來。
小喬電話接得很慢,紙嫣問她現在在哪兒,她說正在一個男的懷裏,她的聲音果然聽上去很軟很嬌氣。紙嫣用手一捏就把電話給掛掉了。她想,這個世界空蕩蕩的,白天的繁華都是事物的表象,而我們的內核全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