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海灘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輪椅上,遠遠眺望大海掀起的狂濤。張學良的畫外音:
“蔣先生是位深諳避壽之道的領袖,回到洛陽半推半就地接受文武百官的祝壽活動。我張某人無飛機可獻,卻以獻抗日忠心大掃了壽星老蔣先生的雅興。接著,相繼傳來逮捕力主抗日救亡的‘七君子’和傅作義將軍指揮的‘百靈廟大捷’的消息,這又進一步地加劇了我和蔣先生的矛盾……”
隨著畫外音的結束,一個浪濤打來,遂吞食了畫麵,並漸漸化出昔日的洛陽。
疊印字幕:一九三六年初冬的洛陽
洛陽 蔣介石行營官邸
蔣介石得意地:“時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宋美齡:“你如何借來剿滅陝北共匪的東風呢?”
蔣介石:“我決定把幾十萬中央軍調到撞關以外,以實力作後盾,逼迫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剿共。”
端納:“我看並非上策!一旦張學良、楊虎城出於自身利益挺而走險,與陝北的共軍結盟,豈不事與願違了嗎?”
蔣介石:“那我就走第二步棋:請張學良、楊虎城讓賢!”
端納:“委員長的意思是把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從陝西調走?”
蔣介石自信地點了點頭。
端納:“如果張、楊二位將軍不走呢?萬一……”
蔣介石:“多慮了!近期,我準備移師西安,同時,有關黨政軍大員也相繼入陝,會商剿共大事。”
宋美齡顯出倦意:“達令,近來我的身體不適,想請端納先生陪同我回上海體檢。”
蔣介石:“可以,可以。”
宋美齡:“行前,我有兩件事仍放心不下。”
蔣介石:“請講。”
宋美齡:“其一,漢卿有他的難處,要審慎對待他的不同意見;其二,我很擔心你的處境,希望你的行營不要設在西安。”
蔣介石:“謝謝夫人的關心。我把行營設在臨渣華清池呢?”
宋美齡淡然一笑:“我沒有陳布雷先生的想法。”
西去專列的包廂
張學良沉痛地:“委座,你我相交八年以來,我自信沒有對不住委座的,也不曾有過二心。如今國難當頭,您再不領導全國抗日,勢必就成為民族的罪人了!”
蔣介石:“夠了!接下來,又要為所謂的‘七君子’請命吧!”
張學良:“是的!請問他們到底犯了什麼罪?”
蔣介石:“他們是一夥兒假借抗日之名,行反我之實的秀才!”
張學良激動起來:“這能說服人嗎?不能!就說沈鈞儒吧,他是一位六十多歲的知名教授,如果說他也犯罪,就隻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犯的是愛國未遂罪!”
蔣介石震怒地:“你……怎麼以這樣的口氣和我講話?”
張學良:“我無私無畏!容我直言相諫:委員長這樣專製,這樣摧殘愛國人士,同袁世凱、張宗昌有什麼區別?”
蔣介石勃然變色:“全國隻有你這樣看!我是革命政府,我這樣做,就是革命;反對我,就是反對政府,就是奸黨暴徒!”
張學良:“請委員長們心自問:有我這樣請纓抗敵的奸黨暴徒嗎?”
蔣介石:“那你就堅決執行我的命令:在陝北剿共!不然,我就撤換你!”
張學良:“你當然有權撤換我!不過,我還是要向你苦苦淨諫:如果再這樣一意孤行,必將成為獨夫民賊,袁世凱第二!”
蔣介石大驚失色。
西安 張學良官邸
張學良沉重地:“楊主任,他態度頑固,堅持剿共,我的所謂苦苦掙諫失敗了!”
楊虎城:“這是意料中事。你知道他此次西安之行的目的嗎?”
張學良:“坐鎮西安,親自部署剿共。”
楊虎城:“對!他已經下令調愛將衛立煌、陳誠、蔣鼎文等來西安,向有肆應之才的陳調元、蔣作賓也請來西安。”張學良:“你看他的愛將中,有哪一位會取代我?”楊虎城:“他……還不至於如此絕情吧?”
譚海慌然走進:“副總司令:據可靠消息,委員長已決定任命蔣鼎文為西北期匪軍前敵總司令,衛立煌為晉陝綏寧四省邊區總指揮。”
楊虎城大驚:“他果真動手了!……”
張學良沉吟片時:“那就看誰動得徹底了!還有什麼消息?”
譚海:“據悉四十萬中央軍沿隴海線迅速西進,預定在洛陽、漁關一線集結;胡宗南一部,自甘肅東移;另外,還有上百架飛機待命起飛。”譚海轉身退下。
楊虎城看著盛眉不語的張學良:“漢卿,我們該怎麼辦呢?”張學良冷然作笑:“看一看再說!”
臨漁 華清池庭院
蔣介石在錢大鈞等陪同下沿著池邊散步。
不遠處,隱隱傳來“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的歌聲。
蔣介石駐步細聽,有情緒地:“這裏的味道有點兒不大對頭哇!”
錢大鈞:“在這裏駐防的有東北籍的士兵,他們可能是想關外的老家了吧!”
蔣介石:“傳我的命令:駐防華清池的部隊,不得有一個東北籍的士兵,我希望今後不再聽到這樣的歌聲!”
錢大鈞:“是!時下東北軍的將士想的都是打回老家去,讓他們去剿共,是沒有什麼士氣的!”
蔣介石:“這我清楚!風吹草動,兵隨將走。隻有不聽招呼的將帥,沒有不聽命令的士兵。”
錢大鈞:“委座有什麼打算嗎?”
蔣介石:“我要宴請東北軍的將領,並親自訓話!”
西安張學良官邸
楊虎城:“他如此部署,把東北軍、十七路軍置於何地呢?”
張學良:“隻要東北軍、十七路軍和紅軍真的結成三位一體,他就奈何不了我們!”
趙一荻從內室走出:“武漢方麵發來密電!”
張學良接電拆閱:“他又走到我們前邊去了!”
楊虎城驚愕地:“又發生了什麼情況?”
張學良:“他已經向有關部隊通報了處理東北軍、十七路軍的兩個方案:一是服從命令,全部開往前線進剿紅軍;再是東北軍調福建,十七路軍調安徽,由中央軍開進陝甘剿共!”
楊虎城:“這樣一來,三位一體的設想就被他拆散了!”
張學良:“時到千鈞一發之際,你說該怎麼辦吧?”
楊虎城異常憤怒,但整眉不語。
張學良焦急地:“快把你的辦法說出來呀!”
楊虎城嚴肅地:“漢卿,事關重大,咱們之間……”
張學良:“誠心相待,患難相依!”
楊虎城:“請你指天發誓:是否真有抗日的決心?”
張學良舉起右手,緊握成拳:“良誓誌以對!”
楊虎城:“好!先下手為強。待他來西安部署剿共之際,你我可突然舉義,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
張學良震驚地:“什麼,你我突然舉義,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
楊虎城:“惟有如此,方可扭轉危局!”
張學良愕然不語。
楊虎城:“你……不同意?”
張學良依然沉默不語。
楊虎城驚懼萬分,不知所以。
張學良低沉地:“楊主任,我非賣友求榮之輩,請勿擔心。”
楊虎城:“那你……”
張學良:“我有為難之處!”
楊虎城碎然冷笑。
張學良一怔:“你笑為何來?”
楊虎城:“我笑你以私忘公!”
張學良愕然自語:“我以私忘公?……”
楊虎城:“對!你對亡國的公情,還不如對他的私情深哪!我悔不該……”
張學良:“不!咱們應該赤誠想見。”他緊緊握住楊虎城的雙手,“請放心,我絕不向任何人道及楊主任的救國之策。”
楊虎城沉重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此舉事關重大,時下尚未和那邊的先生們商議,我隻能按逼蔣抗日的方略行事。”
楊虎城:“那你的想法呢?”
張學良:“我們再勸他一次,他還不聽,我就讚成楊主任的意見。這叫先禮後兵,我也對得起他了!”
楊虎城:“你對他如此仁至義盡,我還能說什麼呢?”
張學良:“惟有如此,我的良心才會安穩。”
楊虎城:“那就看這最後一個回合吧!”
張學良:“前次,我苦苦淨諫失敗了,這次,我就向他哭諫!我就不相信他蔣某人真的是鐵石心腸!”
臨渡 華清池宴會廳
宴會大廳內,擺滿了一桌桌筵席。東北軍、十七路軍的將領正襟危坐在筵席桌前。
錢大鈞:“諸位將軍!委座日理萬機,還專門設宴召見諸位,足以看出委座愛軍之誠!下邊,歡迎委座訓話!”
與宴的將領全體起立,熱烈鼓掌。
蔣介石起身示意落座,表情肅穆地說:“我們革命軍人要明禮義、知廉恥。在家要盡孝,要孝順父母;為國要盡忠,要服從長官,這是本份、夭職。大敵當前,我們必須分清遠近、緩急。最近的敵人是共產黨,危害很大; 日本離我們很遠,危害尚緩。如果遠近不分,緩急不顧,不積極剿共而輕言抗日,則是是非不分,前後倒置……”
在蔣介石講話聲中緩緩搖出:
與宴軍官表情不一,漸漸交頭接耳,騷動起來;
蔣介石停止講演,怒眼盯住筵席桌前的軍官;
錢大鈞急得不置可否;
聽講的軍官恢複了平靜。
蔣介石震怒地:“我再講一遍:不積極剿共而輕言抗日者,在家是不孝,為國是不忠,對這樣不忠不孝的軍人,我是一定要執行紀律,給以製裁的!”
臨漁 華清池客室
張學良淚流滿麵,痛哭陳述:“日寇由占領東北而控製冀察,今又由冀察而進窺綏遠。這種節節進逼永無止步的野心,如不加以製止和反擊,將使整個國土全部淪喪於敵人之手,到那時我們都將成為中國曆史上的千古罪人而無地自容!”
蔣介石大怒:“你這是幼稚、無知,是受了共產黨的蠱惑,違背‘先安內後攘外’的國策,是反革命!”
張學良繼續哭諫:“請你允許我把心裏話全部說完!”
蔣介石:“說!說吧……”
張學良:“今天的共產黨一再表示:願意團結一致,共同抗日,我們有什麼理由拒不接納?據我所知,共產黨不但主張抗日,同時還要擁護你為最高領袖。到那時,你不隻是國民黨一黨的領袖,而且還將成為中華民族的偉大英雄!”
蔣介石:“我絕不做共產黨所承認的領袖!他們是要亡國滅種的,這種敵人不期滅,還談何抗日!”
張學良:“我不能讚成你的意見!因為內戰的結果,無論是誰勝誰敗,都是中國國防力量的自我消耗,無疑在客觀上幫助了民族的敵人!”
蔣介石:“你這不是在變相說我是漢奸嘛!”
張學良:“不!我是在向委員長竭盡忠誠!”
蔣介石冷笑:“好一個蠍盡忠誠!”
張學良痛不欲生:“是的!我和東北軍始終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過去,無論風風雨雨,我們都支持了你,甚至代你受過。‘九一八’事變時的不抵抗政策,為你所決定,而我卻遭到了全國人民的攻擊和唾罵。我之所以抱著這種隱忍態度,是為了維護你的威信,以利於你領導全國人民抗日。今天,我的態度依然如故!”
蔣介石拍著桌子:“夠了!夠了!即使你用手槍把我打死,我的剿共政策也不能改變!”
張學良突然收住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