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記者團的所見所聞使他們相信第九戰區打了勝仗。
中國政府對於長沙大捷的宣傳,引起了國外記者的注意。他們向重慶政府提出,要求赴湘北地區實地采訪。
對於這一次大張旗鼓的宣傳戰,中國方麵並不心虛。於是,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董顯光,率領一個外籍記者團,浩浩蕩蕩開往湘北。
薛嶽指定由參謀處長趙子立接待外國記者團,吳逸誌非常生氣,但又沒有理由反對,因為他對會戰的情況,確實不如趙子立熟悉。這是因為,在前方激戰的時候,他沒有呆在指揮決策中心,因此未能掌握全盤的戰況。
趙子立接受了這個任務,自然不敢有一絲馬虎。接待外國記者團,可是關係到國際影響的大事!中國的抗戰目前迫切需要國際社會的援助和支持,如果把事情辦砸了,使外國記者發出不利於中國抗戰的報道,那他趙子立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趙子立是一位謀略型的人物,他贏得薛嶽的信任,是因為他在幾次作戰的關鍵時刻,為薛嶽提供參考意見,使薛嶽擺脫了困境,因而成為薛嶽的智囊。
一年前,薛嶽擔任第九戰區第一兵團司令,趙子立從陸軍大學正規班第十四期畢業,分到兵團來擔任少將高級參謀兼參謀處作戰科長。那時候,薛嶽對他印象不深,隻知道這個外表十分精幹的年輕少將,無論在中央軍校還是在陸軍大學,都是以優異成績畢業的。
後來,薛嶽率領第一兵團參加武漢保衛戰,在南潯線阻擊日軍進犯,在德安馬回嶺地區一個易守難攻的狹長盆地,部隊組織嚴密的火力,陣地築成正八字形,當麵日軍不敢輕易進攻,雙方形成膠著狀態。趙子立向薛嶽建議,縮減第一線兵力,控製強有力的第二線部隊,以便機動。薛嶽依計而行,果然爭取到了主動的局麵,因此對趙子立刮目相看。
薛嶽率領趙子立等人,組織前線指揮所,在德安西南麵的一個小村莊內指揮作戰,命令原來控製在德安以南的商震第三十二軍趕赴前線,將日軍反包圍起來。雙方經過激戰,都有很大的傷亡,但總的形勢仍是對日軍有利。此時薛嶽已無兵可增,難於支撐。薛嶽當時想到了被蔣介石部署在廬山準備打遊擊的葉肇第六十六軍,想請示軍事委員會調用這支部隊,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擔心蔣介石不會批準。這時候,趙子立又向薛嶽提議,直接要求葉肇軍以最快的速度下廬山,趕到萬家嶺參戰,碰巧葉肇也樂意下山作戰,於是薛嶽兵團獲得了一支生力軍,戰局變得有利於中國軍隊,薛嶽兵團大獲全勝。
從此以後,薛嶽開始重用這位年輕的將軍,把他當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對他倚重的程度,簡直就是把他當成了參謀長。
這一次,接待外國記者團,薛嶽自己不便出麵自吹自擂,便將這項任務交給趙子立,相信他能把事情辦得非常圓滿。
趙子立自然明白薛嶽的心思。他在外國記者團到達之前,非常認真地做好了各項準備。
記者團到達長沙的那天,陽光燦爛,天氣宜人。來自哈瓦斯社、合眾社、美聯社、紐約《泰晤士報》、塔斯社等新聞媒體的記者們,經過旅途勞頓,在長沙下車,立刻眼前一亮。趙子立組織了一支威武雄壯的軍人隊伍,在戰區長官部門前迎接,給記者團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接著,趙子立要讓記者團看到最有說服力的事實。
一行人稍事休息以後,趙子立領著大家參觀日軍俘虜,並允許他們拍照和采訪。在這邊忙完之後,又領著記者團參觀戰利品。
趙子立指著幾摞堆得高高的日本軍刀、刺刀、軍帽、軍服、子彈袋和太陽旗,對記者們說:
“奉薛長官指示,諸位記者女士先生們難得親臨抗日最前沿,這些戰利品,你們每人可以隨意選一件,作為我們第九戰區奉送的紀念品。”
趙子立話音剛落,記者群裏立即發出一片歡呼。
這群來自異國他鄉的記者們,早就聽說日本人攻城略地,無往不勝,大和民族軍人不可戰勝的神話,已在他們腦子裏留下深刻的印象。來到第九戰區,對於中國軍隊宣稱的勝利,他們是心存懷疑的,但是,他們剛剛親眼看到了日軍俘虜,並且做了采訪,正在扭轉自己的印象,現在聽說能夠拿到一份中國軍隊戰利品作為紀念,立刻感染了勝利的氣氛。何況,他們把紀念品帶回去,可以對同事和家人們津津有味地講述來由,是非常令人興奮的。
薛嶽人未出麵,已經先聲奪人,以過硬的真實,說服了這群見多識廣的記者。
薛嶽正式和記者見麵時,身著一身戎裝,表情嚴肅。他那自然流露的軍人氣質和頗有氣勢的談吐,立刻贏得了外國記者的尊重。這些外國人不得不在心中承認,眼前的薛嶽將軍,是一位標準的軍事指揮家,身不失英武和儒雅。因此,中國軍隊在他的指揮下打了勝仗,是非常令人信服的。
第二天,一個由二十多輛汽車組成的車隊,從長沙城內出發,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向北駛去。
這個車隊是由卡車和吉普車組成的,前麵由一輛卡車開路,後麵由一輛卡車押隊。卡車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官兵,車頭架著機槍。中間的一溜吉普車上,坐著薛嶽和他的隨員。
薛嶽真是疲勞極了,車一開他就閉目養神,一路上都是半睡半醒。
汽車的速度非常緩慢。車下的公路是倉促間修葺的,原本是日軍進攻時開挖的通道,日軍撤退後中國軍隊和民工趕急修了一下,路況十分糟糕。湖南北部現在已經沒有好一點的公路,因為在會戰前,薛嶽組織民眾毀路還田,這個土辦法有效地限製了日軍戰車和重型火炮通過,大大降低了日軍的攻擊能力。
車子狠狠地顛簸了一下,薛嶽挺直身子,睜開眼問道:“到什麼地方了?”
坐在司機旁邊的趙子立扭頭回答道:“唐田,一半路程了。”
唐田,一個小地方。但不要小看這些小地方,他們正在前往的福臨鋪也是個很小的地方,它和原來默默無名的新牆河一樣,不但上了全國各大報紙的頭條,而且就要揚名國外了。
薛嶽想著想著,又閉上眼迷糊起來。
終於,趙子立輕輕地將他喚醒,與此同時,汽車減速,慢慢停穩。薛嶽趕緊打起精神,整理了一下軍裝。他看見了福臨鋪,碧水青山之間的一個小鎮。今天,在這個小鎮上,將要舉行一個特殊的儀式。這些天裏,他被鮮花、鎂光燈、掌聲和讚揚弄得頭昏腦脹,很需要這樣一個活動,讓自己沉下心來,仔細地思索戰爭和勝利的真正含義。
關麟征、張耀明和覃異之等人在車下迎接。這是一個特殊的場合,人們平靜地敬禮、還禮,簡短地相互問候,沒有一句寒暄。
部隊已在一座向陽的山坡前整齊肅立。幾千名官兵像年輕的叢林般站立,他們全部穿著整潔的軍裝,鋼盔烏亮,綁腿打得如同馬上就會出發遠征。
青山之陽,一座嶄新的墓碑矗立著。
呢製軍服筆挺、將星閃亮的軍官們在薛嶽的帶領下,手托軍帽,緩步登上台階。
銘聯:比家山千秋不朽,福臨鋪一戰成功。
碑文:長沙地控南北,兵家必爭之地,倭寇圖之久,營長史思華奮戰比家山,與全營壯烈犧牲。一九五師阻擊福臨鋪,寇北退,長沙無恙,烈士之功不朽矣!
銘聯和碑文上的書法剛毅勁道,出自第一九五師師長覃異之之手。
將軍們低下頭,為死去的烈士默哀,三鞠躬。一百名士兵整齊地向長空鳴槍。
槍聲如雷、如雨,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外國的記者團也參觀了湖南北部的一些戰場。一望無垠的大地和剛剛褪去戰火仍彈痕累累彈跡斑斑的昨日戰場,廝殺的景象還沒有消去,隨處俯身可以尋得彈片彈殼,這樣的一種氛圍,讓記者們發出一陣陣驚呼。
記者們參觀了史思華營的墓碑,與此同時,他們得知,在福臨鋪一個小村落裏,一個普通的農家,舉行著另一場祭奠。這個中華民族的古老儀式,引起了記者們的興趣。
走進這家農舍,看到土牆草頂的三間房。這是李覺軍第十九師第五十五團第三營少校營長羅文浪的家。會戰結束了,羅文浪請假回來奔喪,祭奠他那在江西戰場捐軀的長兄。他的長兄名叫羅蔭濃,犧牲前是一位副團長。
遺體早已在戰場掩埋,墓碑立在江西修水的漫江。但在他家鄉的這所低矮的房屋裏,家人們為他安設了靈堂。
遺體不在這裏,也就沒有棺材,隻有供奉在桌上的靈牌。幾柱香嫋嫋升騰,繞著死者生前穿過的衣物。
羅蔭濃於1926年投身國民革命軍,三年後,他還隻有二十歲,就當上了少校營長,人稱“少年營長”。又過了八年,他在1937年率部參加台兒莊戰役,仍然是個營長。
他是血戰台兒莊的英雄。戰前,他激勵官兵: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國家正處在危亡之際,我們都是保衛祖國的軍人,正是我輩誓死報國,洗雪百年來帝國主義對中國侵略恥辱之良機。我們要共同勉勵,誓死殲滅侵犯我國疆土之日寇!”
戰鬥中,他身先士卒,率部死守陣地,用刺刀與日軍肉搏,最後身負重傷。
長沙會戰開始,羅蔭濃已升任中校副團長。在江西北部甘坊以西青嶺一線與日軍的激戰中,團長負重傷,他代替指揮全團。
在派出分隊向山頂日軍機槍陣地攻擊時,他為了減少攻擊部隊傷亡,把日軍注意力引向自己,帶頭高呼:“衝啊!殺啊!”
在他的帶領下,中國軍人殺聲震天,眼看就要攻上山頂的時候,羅蔭濃忽然被日軍的子彈擊中,壯烈殉國。
白發蒼蒼的老母親已經哭啞了嗓子,欲哭無聲。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楚,撞擊著每個人的心。
羅文浪和他也在部隊當兵的弟弟,一身戎裝,臂掛黑紗,站立在母親身後。
村裏鄉親前來憑吊者絡繹不絕。這是一個普通的中國農民家庭對於一個普通的中國軍人的祭奠,這裏沒有哀樂,沒有花圈,但仍然喚起了人們無盡的哀思,使人們感染了一個民族的仇恨和沉痛。
漂洋過海而來的記者們,心情沉重地走出這個普通的農家,行不多遠,就看到了為褒獎史思華營的事跡而修建的那座紀念碑。
記者們舉起照相機,拍下了高聳的墓碑。
踏進關麟征集團軍總司令部,電報的“嘀嗒”聲,掛在牆壁上的巨幅作戰地圖,連同圖上的紅藍箭頭,如同一股熱浪,把戰時的氣氛傳染給每一個人,記者們立刻換了一種心情。
眼前的關麟征將軍,不修邊幅,將軍肩章佩在布衣軍服上。他不善言語,性情剛烈,但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他指點著軍事地圖,介紹作戰情況,仿佛又沉浸在已經過去的戰鬥中。他的描述簡短扼要,令人感覺到十分真實。
走上新牆河戰壕連著戰壕的防線,看到中國的士兵們身著土布粗衣,但是情緒非常高漲。
記者們還到了已經名聞中外的新牆河邊,把手浸在冰涼的河水中。他們在河灘上看到了斑斑的血跡。
經過實地考察,國民黨前國際宣傳處長董顯光電告重慶各界:
湘北之捷決非台兒莊勝利可比擬,蓋台兒莊戰役範圍較小,其戰果僅為保持據點之勝利,而湘北一役,關係湘鄂贛全局。
由新牆河、鹿角市至武寧之戰線,長達七百華裏,合二百五十英裏,其戰線之長與範圍之廣,在世界各戰史上實屬重要地位,而我軍扼守此線,攔擊敵人,使之不敢越雷池一步,確為一偉大的戰鬥序列!
實地走了一圈的各國記者,各自拍發通訊電報,除了報道證 實湘北大捷確有此事,還報道了小鄉村農舍裏所設的靈堂。自然,他們不會忘記用生花的妙筆描寫薛嶽將軍,以及與薛將軍風格迥然不同的關麟征將軍。
岡村寧次在薛嶽麵前似乎總是抬不起頭。
凡是讀過武漢會戰中萬家嶺戰役那一段戰史的人都知道,岡村寧次在薛嶽麵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手下敗將。在後來的南昌會戰中,岡村費盡心思,似乎扳回了一局。但是,第一次長沙會戰,究竟是誰勝誰敗,雙方在宣傳戰中頗有一番爭執。所不同的是,薛嶽所宣稱的勝利,得到了己方最高統帥的認可,而岡村寧次就沒有這麼幸運。
那麼,第一次長沙會戰,究竟是中國人打勝了,還是日本人打勝了?
按照趙子立的說法,這是一個平局。他當時任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參謀處副處長兼作戰科長,解放後任全國政協常委。他在1984年撰寫的回憶文章中寫道:
……此次會戰,我軍是逐次抵抗,且有既設陣地可供利用;日軍是攻者,常暴露於我陣地之前,其傷亡不會比我軍少。據實而論,隻能算是一個“平局”。說是“長沙大捷”,有些誇張。
但是,從中國方麵公布的會戰雙方傷亡數字來看,中國軍隊應該是取得了很好的戰果。
根據1939年10月31日公布的《第九戰區長沙會戰人員傷亡失蹤統計表》,第九戰區在這次會戰中傷亡四萬多人。
《第九戰區第一次長沙會戰戰鬥詳報》中公布的日軍傷亡數字為約三萬多人。
一些學者對這個統計數字是持支持態度的。
曾任南京大學曆史研究所民國史研究室主任的張憲文教授,在他主編的《中華民國史叢書·抗日戰爭正麵戰場》一書中寫道:
……此次會戰,從日軍進攻開始,至日軍主動撤退告終,戰場全局的主動權基本上操之於日方。中國方麵參戰的有三十二個步兵師、三個挺進縱隊,約二十四萬人;日軍參戰的有四個師團、兩個步兵聯隊、兩個炮兵聯隊、一個工兵聯隊,共約十萬人,並有海空軍配合。戰鬥結束時,中方傷亡、失蹤達四萬零二百九十三人;估計日軍傷亡約三萬多人,物資損失雙方均嚴重。戰鬥結束,兩軍都回到原有陣地。因此,就會戰局部而言,雙方未分勝敗。但從抗戰的全局而言,卻是對中方有利。日軍要消滅第九戰區主力的目的未達到,反而消耗了自己不少兵力和武器,並退回原陣地。而中國方麵判斷日軍將進攻長沙,為此作好了萬一長沙不守的多種準備,故將日軍未能攻到長沙而退卻視為勝利,全國不少地方召開了慶祝會。第九戰區計收到犒賞及全國各地的慰勞捐款達三十四萬三千一百六十餘元。
不過,湘潭大學曆史學者石柏林根據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有關資料以及台灣、日本方麵公布的有關資料綜合統計後認為:
日軍參戰人數:近十萬人;死傷人數:三千六百人;國民黨軍參戰人數:約三十萬人;死傷人數:三萬餘人。
既然可供采信的統計數字存在如此大的差別,那麼對於誰勝誰敗,似乎是很難做出決斷了。
不過,我們有理由擔心,試圖理清這些相距甚遠而早已在曆史煙塵中變得模糊了的數字,由此來判別勝與敗,顯然無法得出中肯的結論。也許可以這樣說,這次會戰就局部而言,雙方未分勝負。但是,從中國抗戰的全局來看,會戰的結果對中國方麵是有利的。
自從抗戰開始以來,日軍進攻中國的城市,每每得手,以至於蔣介石在武漢淪陷之後,早早地打算放棄長沙,讓長沙變成了一片焦土。然而,正是這個長沙,卻成了日軍的一個燙手芋頭,使得岡村寧次這樣狂妄的日軍高級指揮官都不敢輕易進取。單就這一點而言,第一次長沙會戰,顯然是正麵戰場上的中國軍隊取得的一個明顯的進步。如果同前此不久結束的同樣發生在第九戰區的南昌會戰相比,這次會戰更可以說是一次勝利。
因此,蔣介石在長沙會戰結束後不久召開的南嶽軍事會議上,針對正在變化的國際國內形勢發表講話,神情激昂,語調高亢,說明他是受到了長沙會戰結果的鼓舞。特別是因為,他原本沒有指望薛嶽能夠守住長沙,而戰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理預期與實際結果的反差,使他的心境大為開朗。
此外,日本方麵在長沙會戰之後做出的反應,也可以供我們分析這次會戰的勝負。在重慶政府大肆宣傳捷報的時候,日本設在武漢、南京、北平和偽滿洲國的廣播電台,也在不遺餘力地吹噓他們的戰果:
此次湘贛作戰之中,英勇的皇軍深入湘北地區百餘公裏,掃蕩反和平之武裝,擊潰華軍中央係主力,取得傷亡敵軍四萬餘之重大戰果,實為推進聖戰勝利之至重要之一役。皇軍達到既定作戰目的之後,已勝利凱旋……
顯然,岡村寧次給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西尾壽造大將呈遞的作戰報告,也是一個大大的捷報。但是,他的捷報未能充分地說服他的這位上司和遠在日本國內的裕仁天皇。日本的軍部顯然也聽到了中國政府在宣傳長沙大捷,於是懷疑岡村的報告裏摻了水分,層層查問下來,使得岡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說明他原訂的作戰意圖,並且解釋說他是在達到了作戰目的以後才有計劃地命令部隊撤退。
為此,岡村寧次氣得幾天寢食不安,情緒低落,他上書西尾壽造,向上司訴苦:
……中國派遣軍之編成,頗使敵人震撼,於我總司令官到任之後,發動贛湘作戰,實無言之聲明。敵雖已決心放棄長沙,而我軍竟未加攻略,即恢複軍原來態勢。此不啻號召敵人反擊,對其作戰軍師予以鼓勵,努力於提高士氣。因此,今後當進攻作戰之際,一旦攻占要地,則必須予以確保……
由此可見,包括岡村寧次在內,日軍方麵對於第一次長沙會戰的結果,的確沒有勝利的快感。
說到這裏,關於這次會戰雙方的勝負,似乎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在當時,薛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各種場合,卻是確定無疑的。不過,對他而言更為實際的問題是,日軍近期內是否還會向長沙方麵發起攻擊?
會議期間,一位記者向薛嶽提出了這個問題。
薛嶽沉思良久,肯定地回答道:“最近半年之內,敵人沒有能力再向長沙進犯。”
也許,這種預測,也是令中國方麵樂觀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長沙會戰過後,戰火在長沙的南邊燃燒。
對於日軍何時還會向長沙發動進攻的問題,薛嶽的預測是正確的,但他還是估計得過於保守了。日軍不僅在半年內沒有向長沙問津,而且以後將近兩年的時間內,都沒有向長沙發起攻擊。而且,不僅岡村寧次在他擔任第十一軍司令官的任內沒有再打長沙的主意,連他的繼任者園部和一郎也沒有指揮部隊向長沙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