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立命四部曲(1 / 2)

原文

餘初號“學海”,是日改號“了凡”;蓋悟立命之說,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從此而後,終日兢兢,便覺與前不同。前日隻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毀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該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驗,而秋闈中式矣。然行義未純,檢身多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操持,而醉後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自己巳歲發願,直至己卯歲,曆十餘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時方從李漸庵入關,未及回向[24]。庚辰南還。始請性空、慧空諸上人,就東塔禪堂回向。遂起求子願,亦許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啟。

餘行一事,隨以筆記;汝母不能書,每行一事,輒用鵝毛管,印一朱圈於曆日之上。或施食貧人,或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餘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數已滿。複請性空輩,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複起求中進士願,許行善事一萬條,丙戌登第,授寶坻知縣。

餘置空格一冊,名曰治心篇。晨起坐堂,家人攜付門役,置案上,所行善惡,纖悉必記。夜則設桌於庭,效趙閱道焚香告帝。

汝母見所行不多,輒顰蹙曰:“我前在家,相助為善,故三千之數得完;今許一萬,衙中無事可行,何時得圓滿乎?”

夜間偶夢見一神人,餘言善事難完之故。神曰:“隻減糧一節,萬行俱完矣。”

蓋寶坻之田,每畝二分三厘七毫。餘為區處,減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頗驚疑。適幻餘禪師自五台來,餘以夢告之,且問此事宜信否?

師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當萬善,況合縣減糧,萬民受福乎?”

吾即捐俸銀,請其就五台山齋僧一萬而回向之。

譯文

我之前的號叫“學海”,但自從那天起(和雲穀禪師談話完畢)就改號為“了凡”;因為我明白了立命之理,不想和凡夫一樣。把凡夫的見解完全了掉,所以叫作“了凡”。自此,我常常謹慎小心,自覺和從前大不相同。從前全是糊塗隨便、無拘無束,而現在則有種小心謹慎、戰戰兢兢、戒慎恭敬的景象。即使是在暗室無人的地方,也常恐懼得罪天地鬼神。碰到討厭我、毀謗我的人,我也能安然接受,不與旁人計較爭論。

第二年(1570),我到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我的命,應該得第三名,想不到忽然考了第一,孔先生的話不靈了。孔先生沒算我會考中舉人,而秋天鄉試我竟然中舉。但我修行義還不純粹,檢點自身發現還有很多過失:例如看見善,雖然肯做,但還不夠大膽拚命;或是遇到救人時,常懷疑惑,沒有堅定的心去迅速救人。自己努力做善事,但是常說犯過失的話。清醒時還能把持住自己,但酒後就放肆了。將功抵過,許多日子就這樣虛度了。從己巳年(1569)被雲穀禪師的教化發願要做三千件善事,到己卯年(1579),十餘年才把三千件善事做完。

當時,我剛和李漸庵先生從關外回到關內,未來得及把所做的三千件善事回向。到了庚辰年(1580),我從北京回到南方,方才請了性空、慧空兩位有道的僧人,借東塔禪堂完成了回向心願。到這時,我又起了求生兒子的心願,也許下了做三千件善事的大願。到了辛巳年(1581),生了你,取名天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