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張紫雲等人的推薦信上,八角台的士紳對張作霖極盡讚美之詞。曾韞看過之後,便對張作霖有了些許好感,於是便接見了張作霖。張作霖到知府衙門拜見曾韞時,好好拾掇了一番,並且以弟子身份行叩見禮,稱呼曾韞為老師,說話溫文爾雅,完全不似大多數武夫那般莽撞和粗鄙。前文提過,曾韞是個半吊子讀書人,當時行伍之人都流行“文人之兵”,哪怕肚子裏沒有多少墨水,也裝出一副讀書人的清高姿態。曾韞多半就是這種人,而張作霖恰巧也是個半吊子讀書人,所以他的這副做派可以說是正對曾韞的路子,加上對曾韞畢恭畢敬,更是給曾韞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於是,曾韞在送走了張作霖以後就將收編民團為政府所用的思路,整理成了一個折子,遞給了自己的上級增祺。雖然曾韞和增祺的名字很像,但卻不是本家,增祺是純正的滿人,屬伊拉裏氏,是鑲白旗,曾任齊齊哈爾副都統,後出任福州將軍,充船政大臣,兼署閩浙總督,於1898年出任盛京將軍。總體來說,增祺的能力可能還不如曾韞,但人家出身好,是滿人,在清朝末年,八旗子弟嚴重腐化,但凡能夠騎著馬跑兩圈,就算是棟梁之材了。增祺固然無法和清末的良弼、端方相比,但比起辛亥年間的瑞徵、蔭昌來,還是多少有些見地和魄力的。
就在曾韞將改編張作霖的大團的折子遞給增祺的時候,增祺其實也在考慮如何處置這些多如牛毛的大團,當時有人提出“化私團為公團”,但是地方官員裏有人支持有人反對:支持的人認為,這些武裝既然已經成形不如納為己用;反對的人則認為,這些武裝大多都沒有經過正規軍事化訓練,人員混雜。但是在綜合了這些意見以後,增祺本人則比較傾向於接收這些大團,與其放縱這些人為禍地方,不如召入政府中聽用,遂決定“化盜為良”。於是,曾韞的折子正逢其時,增祺當即就給予了批準。
消息傳回到新民府,曾韞再次召見了張作霖,要他回八角台去招兵買馬,限時限日到知府衙門來報到。但這時候張作霖又碰到一件頭疼事,之前他來見曾韞的時候,說話說溜了嘴,信口說自己的大團現在有一個營的人馬,曾韞於是就按照營的規模給他定了建製。這就意味著張作霖回到八角台以後必須盡快招兵買馬,好在當時處於困境中的大團到處都是,很多首領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張作霖就派人四處聯絡這些大團,黑山縣的薄振聲還有附近的薄芳庭、葉景全等,紛紛趕來投靠,但這些大團,多則二三十人,少則十幾個人,人數還是不夠。
就在張作霖犯難的時候,他想起了在薑家屯曾搭救過自己的湯玉麟。湯玉麟當時已經是附近最大一夥土匪,手底下有一百餘人,而且很多都是當過兵的,戰鬥力也最為強大。於是,張作霖帶了幾個人去紅羅山找湯玉麟,哪知道湯玉麟也正在為將來的生路犯愁,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張作霖與湯玉麟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用太多客套,二人見麵了以後,張作霖便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湯玉麟問過隊伍裏的三老四少,大家也都同意接受招安,於是,湯玉麟就率領自己的隊伍跟隨了張作霖。
湯玉麟入夥之後,張作霖終於湊足了人數,於是帶著自己的部隊到新民府接受點編。在張作霖的突擊訓練下,這支隊伍看起來還是非常整齊有序的,與平常所見的地方武裝完全不同。曾韞遂將張作霖所部改編為新民府巡警前路遊擊馬隊,委任張作霖為幫辦,所部仍然駐守在八角台。雖然駐防的地方沒有改變,但隊伍的性質卻完全變了,成了清政府的武裝,有了充足的糧餉供給,張作霖的隊伍終於不必再依賴當地的士紳了。
在這期間,張作霖仍然沒有放棄吸收更多的隊伍入夥,使自己的遊擊馬隊不斷壯大。到第二年,也就是1903年的7月,張作霖的隊伍更為壯大,隨即和新民街巡捕隊合並為巡防馬步遊擊隊,此時張作霖的手下已經有了500餘人,其中有兩哨騎兵和三哨步兵。哨是清朝的軍隊編製,一哨的人數不等,在100人左右。張作霖為管帶,張景惠為幫辦,中哨哨官由張作霖兼任,前哨哨官為張作相,左哨哨官為湯玉麟,右哨哨官為王立有,後哨哨官為趙五把式。按照今天的軍製來說,哨官也就相當於連長,管帶則相當於營長,幫辦也就是副營長。合並之後的巡防馬步遊擊隊也由八角台移駐新民府,主要負責維護地方治安和剿滅土匪,張作霖終於從綠林踏入了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