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東北易幟:從此天下知漢卿(2 / 3)

在宣讀完任命以後,按照當時的慣例,眾人需要到禮堂外合影留念。眾人都走到門外站好,卻少了兩個人,楊宇霆和常蔭槐不見了。張學良急忙派人去找,結果去的人回來說,他們兩個拒絕合影。這可是讓少帥有點兒下不了台,其實自一開始,楊宇霆就是反對易幟的主要人物。張作霖在世時,楊宇霆就是力主入關的主要人物,他認為以東三省作為基礎,足可以統一中國,而不需要依賴於國民政府。張作霖早前的幾次入關,據說都有楊宇霆在背後出謀劃策。

後來有人編造出楊宇霆與張學良之間各種不和的故事,有真有假,反正楊宇霆對張學良的大不敬,最終逼得張學良殺一儆百,導演了一出“揚(楊)長(常)而去”。楊宇霆和張學良私人恩怨固然有之,但真正讓楊宇霆身陷死地的卻是大學係和士官係的矛盾。在郭鬆齡事變失敗之後,大學係曾一度受到打壓,但隨著奉軍再次入關,很多大學係將領如韓麟春、鄒作華、於學忠等又重新得到重用,成為奉軍衝鋒陷陣、攻城拔寨的驍將。

除了大學係,奉軍中還有舊派,也就是最早的綠林係。綠林係以吳俊升、馮德麟、湯玉麟、張景惠、張作相等張作霖的老兄弟們為首,在張學良掌握東三省前後,汲金純、張海鵬、馬占山等也已經迅速崛起。張作霖共有過兩次結義,張作相都參與過,但是在私下,他無疑還是跟老一批的結義兄弟走得近,在他看來,與孫傳芳、楊宇霆的結義不過是利益需要,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楊宇霆卻自恃張作霖兄弟的身份,不僅對張學良頤指氣使,對張作相也經常呼來喝去。

張作相在張學良麵前也經常擺出長輩的架子,當初張作霖遇難,張學良回到奉天之後,張作相見到張學良就給了他個下馬威:“小六子(即張學良的小名)你放心幹好了,我們都會支持你。在公的方麵如果我們不服從你的命令,你隻管拿軍法來辦我們。可是私底下你還是我的侄兒,如果知道你不好好地幹,我會在沒有人的時候打你的耳光。”但張作相拿捏的分寸比楊宇霆就要好得多。另外,張作相與張家的交情深,對張學良又有知遇之恩。楊宇霆教訓張學良的時候,張學良會頂撞;而張作相教訓張學良,張學良則恭敬地聆聽。所以“交情”這種東西,單憑燒香磕頭是不夠的。

最重要的是,張學良雖然掌握東北軍政大權,但畢竟年少,所謂“主少國疑”,自然需要“立威”。立威的手段有兩種:要麼是對外征戰,要麼就是對內誅戮權臣。更何況張學良和楊宇霆還有一段私仇。據說當初郭鬆齡被捕之後,曾經給張學良寫了一封信,被楊宇霆率先得到,隨後即燒毀,有人問他,他回答“漢卿見書,將貸以不死,縱虎貽患,豈計之得”,所以後人才評說“楊宇霆有取死之道,張學良也有必殺之心”。

關於張學良殺楊宇霆,有一個說法是張學良事先曾三次擲硬幣,其實據後來張學良回憶並無此事。以少帥的性格來說,殺機一動,還怎麼可能婆婆媽媽?1929年1月10日午後,楊宇霆和常蔭槐到大帥府找張學良商討成立東北鐵路督辦署的事宜,張學良推說晚飯後再做決定。待二人離開,張學良即叫來高紀毅安排除掉楊宇霆和常蔭槐。兩個多小時後楊宇霆、常蔭槐來到大帥府,在老虎廳就座,迎接他們的並不是張學良,而是高紀毅等衛士和冰冷的子彈。

楊宇霆被殺之後,張學良親筆致函楊宇霆夫人,“弟與鄰葛相交之厚,如同手足,但為國家計,弟受人民之囑托,國家之寄任,不能顧及私情”,同時命令統帶劉多荃分別給楊宇霆、常蔭槐兩家送去慰問費一萬元,又致函在法國留學的楊宇霆長子楊春元,安慰他安心學習。隨後又請名流楊雲代擬挽聯,楊宇霆的挽聯是:

詎同西蜀偏安,總為幼常揮涕淚

淒絕東山零雨,終憐管叔誤流言

常蔭槐的挽聯是:

天地鑒餘心,同為流言悲蔡叔

江山還漢室,敢國家事罪淮陰

不過在楊宇霆的挽聯中,以袁金鎧的最為傳神:

頻使精神增劇痛

欲伸哀挽措辭難

在楊宇霆、常蔭槐被殺之後,張學良特地邀請寄居在奉天的孫傳芳見了一麵。甫一見麵,張學良就告訴孫傳芳自己把楊宇霆、常蔭槐殺了,孫傳芳當即把大拇指一伸,連連誇獎張學良:“英雄,英雄!要想做大事,不殺幾個人行嗎?殺得好,殺得好!”可是等出了大帥府,孫傳芳就急忙跑回了大連。張學良的雷霆手段,讓孫傳芳不得不擔心自己的處境。而獲悉孫傳芳不告而別之後,張學良卻笑著對手下說:“孫馨遠何至如此膽小?”

(三)

早年間結拜的八兄弟,除了死於皇姑屯的吳俊升、張作霖,還有馬龍潭、馮德麟、湯玉麟、張景惠、孫烈臣和張作相。在這些兄弟中,其實最為張作霖倚重的是老六孫烈臣,但孫烈臣竟然英年早逝,死於1924年4月25日,張作霖聞訊以後親自到孫家吊唁,抱著孫烈臣的屍體痛哭了半個小時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