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金雀山張氏墓中發現的畫像磚畫像)
青龍(金雀山發現的畫像磚畫像)
隻見竹片上真的顯露出一行黑色的字體,吳九龍禁不住“啊”了一聲。驚愕之中,他強按住狂跳的心,瞪圓了眼睛仔細辨別麵前的文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看清了,上麵是帶有篆意的隸書“齊桓公問管子曰”七個字。按吳九龍所掌握的曆史知識,這上麵的幾個名字並不難懂,齊桓公乃春秋五霸之一、齊國的最高領導人,而管子則是這個國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這七個字說明君臣之間正在進行一場對話,關於這場對話的內容,很可能寫在其他的竹簡中。想到此處,吳九龍對站在不遠處的畢寶啟與劉心健等人說:“不得了了,這墓裏挖出寶貝來了,是竹簡,有字,上麵有字!”
幾個人聞聽大驚,立即圍上來,瞪大了眼睛,爭相觀看著吳九龍手中的竹簡。畢寶啟看罷,滿臉的疲憊蕩然無存,情緒高昂,神態激動地說:“沒錯,是竹簡,是竹簡!”一邊說著,一邊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眾人道:“這墓中突然出現的兩根竹簡殘片絕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偶然出現的,應該有它們的同伴,有它們必然的時代背景,快找找,看還有沒有。”話音剛落,吳九龍上前幾步來到了剛才撿拾竹簡的地方,驀然發現原來那看似一堆亂草的東西竟全部是竹簡殘片!這堆殘片長短不一,混合於汙泥中,如不仔細辨別,很難認出這就是價值連城的竹簡書。“快來看,這一堆全是竹簡。”吳九龍大聲喊著,眾人“嘩”地圍過來,嘴裏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麼。待一陣騷動過後,吳九龍彎腰將那一堆散亂的竹簡小心謹慎地撿起來,悄悄放於坑外由張鳴雪守護的兩輪地排車中。為了進一步證實竹簡的真偽並了解其中的內容,劉心健快步來到地排車旁,又從那堆腐草狀的竹片中,隨便抽出長短各一枚,來到不遠處的鐵桶邊,學著吳九龍的樣子用水擦去汙泥,眼前又出現了“齊威王問孫子曰”“晏子曰”等文字。這表明,那堆竹片應全部或大部書寫著文字,它記載著一篇或數篇古代文獻,由於時代久遠,這些出土的文獻無疑將具有重大的學術價值。從短暫熱烈的氣氛中漸漸回過神來的劉心健預感到了什麼,頓時激情蕩漾,熱血噴湧,兩眼放出燦爛的光。他如同一名在比賽場上剛剛得了金牌的運動員,高舉著兩枚竹簡,歇斯底裏地狂喊道:“齊威王,孫子,孫子嗬……”邊喊邊圍著墓坑跳了幾圈,而後猛地衝到地排車前,朝那堆混合於泥水中的竹簡看了看,衝一臉木然的張鳴雪點了下頭,又轉身跑進墓室,對仍在提取器物的楊佃旭喊道:“老楊,了不得了,咱們這次可算弄著大魚了,你快看看吧。”
玄武(青海德令哈市東三十公裏處的郭裏木鄉夏塔圖草場吐蕃墓出土的棺板畫玄武圖)
“是不是弄出金子來了?”仍在墓坑內勞作的楊佃旭慢騰騰地說著,並不抬頭理會,照樣做他的事情。
“不,不是金子……”沉浸在興奮之中的劉心健嘴唇打著哆嗦,結結巴巴地說。
“不是金子你說什麼醉話?”楊佃旭停止工作,慢慢直起腰,一隻手扶著邊箱,另一隻手捏成拳頭不住捶打著腰背,有些調侃地說。
劉心健將兩枚竹簡在他麵前一晃,表情神秘而又嚴肅地說:“不哄你,這是有字的竹簡,齊威王、孫子,比金子還貴呢。”
“那它怎麼不叫金子?”楊佃旭仍在調侃著,將竹簡接了過來。
“不要胡扯狗油了,快看看裏麵還有沒有。”劉心健邊說邊焦急地彎腰弓背,趴在邊箱壁上,兩眼發著藍光,貪婪地向裏窺視。此時楊佃旭已看到了竹簡上的文字,作為常年和書打交道的他,自然深知這一發現的重要,遂一聲不吭地趴在箱壁,同劉心健一道認真搜尋起來。過了一會兒,楊佃旭指著邊箱南部一個角落說:“老劉你看,這邊好像還有竹簡。”劉心健將頭湊過來看了看道:“那就趕快把它弄出來。”說畢,兩人先後伏身趴到邊箱南部的角落,起勁地在泥水中摸索起來。
站在墓坑外的畢寶啟、吳九龍見劉心健呈半瘋半狂狀趴在坑內掏尋竹簡,並不再理會自己,頓覺無趣,加上一路勞頓,身心疲憊,便產生了回招待所的念頭。臨走時畢寶啟覺得眼前這個發掘方法不太對勁,便朝蹲在坑內正撅著屁股摸“魚”的劉心健說道:“老劉嗬,墓中有這麼珍貴的東西,我看你們這個弄法不是太好,還是暫時停工吧,待明天大家商量一下再說,否則損失可就大了。”
劉心健嘴裏哼哈地答應著,但在坑中並不抬頭,隻顧自己伸著兩手在槨箱裏四處摸索。畢、吳二人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劉心健瘋了樣孤注一擲的行動,索性暫回招待所,待明天跟地區領導們取得聯係後再做理論。於是二人下山悻悻而去。
“咱是不是先停了,待明天再弄?”楊佃旭見畢、吳二人顯然有些不高興地悄然離去,試探性地提醒劉心健。此時的劉心健已被竹簡的發現衝昏了頭腦,哪裏還能聽進去別人的意見,他搖搖頭,對楊佃旭說道:“管他娘的張三還是李四,挖我們的就是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隻有瞎子才停工。”說罷又甩開膀子,一聲不吭地倒騰起來。
橘紅色的太陽漸漸沉沒於西邊的天際,夜幕開始降臨。此時,劉心健、楊佃旭二人從泥水中摸索出一部分竹片,用水衝洗後沒有發現文字。經仔細辨別,原來是陪葬的盛放杏子、桃子的真正的竹笥殘片。這個結果令二人很是失望,正待進一步清理,在上麵幹活的工人“驢”突然衝墓坑內大喊一聲道:“老劉、老楊,你們倆還在裏頭鼓搗啥,人家張老師早拉著地排車回家了。”
“什麼,車拉走了?!”二人大為吃驚,忙爬出墓坑一看,地排車和其他的發掘人員蹤影全無。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快攆,要不車裏的竹簡就全完了。”劉心健說著,同楊佃旭一前一後衝入灰蒙蒙的夜色中。過了五六分鍾的光景,總算在山下追上了張鳴雪。劉心健強按心中的憤怒大聲質問道:“老張,你咋回事?俺倆還在坑裏,你就把車偷偷拉走了,紮固人也不能這個紮固法,還講不講人味?”
原來上午分工時,張鳴雪很想到墓坑從事第一線的發掘工作,但劉心健以墓坑狹小、工作艱苦、難度大等理由給予了阻撓,張鳴雪於無奈中隻得在坑外看車守攤,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末流人物。這個安排令張鳴雪頗為不快,同時在心中恨上了劉心健。當這股悶氣憋到太陽落山之後,看到王文起等坑外人員因無事可幹,陸續收拾工具回了家,自己仍要守著那輛破舊的地排車苦苦等待底下的二人,便再也憋不住了。尤其想起了剛才畢、吳二人走時說過的話,覺得劉心健這樣不把上級業務部門人員的話放在心上,實在有些狂妄和驕橫。於是便決定來個不告而別,算是對劉心健這種狂妄輕薄心態的一點報複性懲罰。此時見劉心健追將過來,並開始責問自己,張鳴雪扭頭望了一眼,先是“哼”了一聲,然後拉著地排車邊走邊反駁道:“你的眼睛都長到腚上去了,天黑也不知道?我要是再不走,路上出了事你包著,嗯?!”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你要走也得招呼我倆一聲。”劉心健激憤地回擊著。
張鳴雪並不示弱,繼續反駁道:“我不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就在那個墓裏脫衣服睡覺了?”
“嘿,真是歪理邪說,無怪乎孔夫子說‘老而不死是為賊’,我看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活膩味了,今天我非要跟你弄個明白不可。”劉心健說著,一隻手拽住了地排車,一隻手扯住了張鳴雪的袖子,做興師問罪狀。
張鳴雪見劉心健來勢凶猛,將地排車往路邊一扔,嘴裏邊喊著“你他娘的是披著蓑衣跳高——挓挲得不輕”,邊卷起袖子欲和對方來一番華山論劍。在一旁的楊佃旭見狀,情急之中“嗖”一下蹦於二人之間,抓住兩方的胳膊,聲色俱厲地喊道:“都給我閉嘴,不要亂噴大糞了,這黑燈瞎火的,要是弄出個什麼事,丟幾件文物,我看你們吃不了要給我兜著走!”一席話,使二人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各自鬆了手,向地排車圍攏而來。劉、楊二人借著夜色中微弱的星光看到,那一堆原本就散亂的竹簡,經過一路顛簸蕩動,越發淩亂不堪,這是繼劉心健將一捆整體的竹簡掰斷之後,又一次令人扼腕的損失。
經過楊佃旭的說和,三人總算一起把出土器物運回了文物組。但文物組此時並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存放,張鳴雪隻好將那些基本完整的陶器、漆器等硬件器物,一件件堆放於辦公室的牆角。而那堆依然與泥水混合在一起的散亂的竹簡,劉心健和楊佃旭先是從地排車中收攏到一起,而後找個稻草袋子鋪於牆角,搬過幾個盆子和小缸,將未曾折斷或折斷後稍長的竹簡放於盆中,折斷後較短或零碎的竹簡,則放於缸中,最後分別於盆、缸中加入清水,對竹簡施以簡單的保護性浸泡,以防迅速幹裂、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