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王城複原圖。全城共十一座城門,除南麵兩門外,其餘三麵各有城門三座
穆侯死後,太子仇(晉文侯)沒有能繼位做上國君,而穆侯之弟殤叔以弟繼兄成為晉國的統治者,這表明了殤叔在穆侯生前已經掌握了相當的實權,具有相當大的勢力。
太子仇不得繼位,遂避難出奔他國。過了四年,於公元前781年率領家徒私屬卷土重來,成功地殺了叔父殤叔,奪回了政權,是為晉文侯。這次內亂從表麵上看,對當時晉國社會各個方麵的影響並不算太大,卻在政治變革的層麵上,在晉國敲響了奴隸製社會的主要支柱——宗法製喪鍾的第一聲,開啟了晉國後來長期內戰的曆史。
晉文侯在位三十五年(公元前781—前746年),他在晉國曆史上是一位傑出的君主。在他統治晉國的時候,西周王朝已瀕臨大廈崩潰的前夜。公元前771年,周幽王荒淫無道,廢掉了太子宜臼,欲立庶子伯服,宜臼奔逃至申。申侯一氣之下聯合曾國、犬戎等攻下鎬京,殺死幽王和伯服,擁立太子宜臼為平王。此時犬戎進駐涇渭,侵擾京師。戰火後的鎬京殘破不堪,周王室難以在關中立國,決定東徙成周。這時晉文侯率晉軍入陝,與鄭武公、秦襄公合力勤王,穩定了東周初年的局勢。
周平王嘉文侯之功,作《文侯之命》,這篇文誥至今被保存在《尚書》中。
平王在文誥中盛讚了自己的開國先祖文王和武王功德光明偉大,並認為他們的成功是因為當時的公卿大夫能夠輔佐、指導和服侍自己的君主。同時讚揚晉文侯是促成他安於王位之人。勉勵文侯能像文、武時代的賢哲那樣勤事王室,繼承其列祖列宗之餘烈,治理好自己的國家。為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平王還賜予晉文侯“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這些弓矢車馬是征伐不廷之臣的象征,故晉文侯不負所望,在公元前760年又執殺了非正統的攜王,結束了周王室達十年之久的二王並立局麵,此時的晉文侯儼然像周初的周公旦一樣,成為再造周命的功臣。
通觀西周曆史,晉國共曆十一侯,據《史記·晉世家》載,西周至春秋初年晉侯世係為:
晉文侯仇執掌國政時,相當於周幽王與周平王時期,晚年已入東周。文侯死後,晉國內戰迭起。之後繼位的昭侯、哀侯、小子侯、侯緡等諸侯王,或被殺,或被虜,幾乎沒有建造陵墓的可能。再之後的晉武公及其以後諸公,死後或皆葬曲沃,或葬別處,故天馬—曲村墓地能夠入葬的隻有文侯仇之前的諸位侯王。
從已發掘的情況看,整個天馬—曲村墓地東西約一百五十米,南北約一百三十米,共發現八組十七座晉侯及夫人墓。參加晉侯墓地發掘的劉緒、徐天進、雷興山、羅新等考古人員,根據出土器物特征以及青銅器銘文中所見部分晉侯名字的考釋,結合各地已知周代墓葬資料,總結出若幹從早到晚演變的規律,並以晉侯墓地各組墓葬與之比較,發表了對晉侯墓各組序列的排比意見。很顯然,這所見的八組十七座墓,分屬於八代晉侯及其夫人,其中包括一位晉侯有兩位夫人的墓葬。同樣明顯的是,同西周晉國所存在的十一位侯相比,墓地中又缺少三位侯的墓葬。故此,晉侯墓地發掘資料公布之後,圍繞晉侯墓地的墓位安排和墓主到底是誰的推定問題,學術界展開了長期的爭論。
鑒於晉侯墓葬的發現所具有的重要學術價值,夏商周斷代工程啟動後,專門設立了“晉侯墓地分期與年代測定”專題,並由晉侯墓地發掘的主持者、北京大學文博學院院長、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專家組副組長李伯謙具體負責研究任務。
李伯謙,1937年生於河南滎陽,1956年考入北京大學。入北大之前,他懷著當一名作家的夢想,在第一誌願中填報了中文係,意想不到的是,他被第二誌願曆史係錄取。當他於這年的9月入校後,在曆史係召開的迎接新生會上,老師們在介紹專業設置時,他才知道曆史係還有一個考古專業。但這個考古專業具體學什麼,做什麼,目標是什麼,當時的他並不清楚。按係裏的規定,大學一年級不分專業,都在一起學習公共課。從二年級開始時,曆史係所屬的中國史、世界史、考古三個專業開始獨立門戶,每個專業的教研室都派出精明強幹的教員到學生中做動員報告,並盡可能地將品學兼優的學生吸引到自己的專業門戶中來。當時考古教研室派出做動員報告的是學術秘書呂遵諤,呂先生滔滔不絕的演講口才和現身說法打動了許多學生的心。許多年之後,李伯謙還清楚地記得這位先生那極具鼓動性和誘惑力的演說:“考古專業的學生除學習考古學之外,同時也要學習中國史和世界史,不僅要掌握書本知識,還要學會照相、繪圖、發掘等一套方法。學曆史的搞不了考古,學考古的卻可以搞曆史,而文獻曆史學和考古學是曆史科學這輛車的兩個輪子,隻要到了考古專業,既學曆史,又學考古,兩個輪子就轉起來了。一旦輪子轉起來,祖國的名山大川甚至國外的許多地方,都可以去跑一跑、轉一轉了……”呂先生的一席話激起了許多學生對考古學的興趣與向往,盡管大家此時對考古這門學問還一無所知,因有了呂先生的一番鼓動,許多同學覺得搞考古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便紛紛要求進考古專業。李伯謙也懷著同樣的心理,走進了考古專業的門戶。
李伯謙在山西侯馬工作站察看晉侯墓地出土的青銅器(作者攝)
跨入考古專業大門的李伯謙可謂時運不佳,沒等聽過幾節考古學的課,全國性的“反右”運動已開始,寧靜的北京大學校園也鬧騰到了難以安下一張書桌的地步。在這樣一個喧囂的環境和濃重的政治氛圍中,他隨波逐流地過了一年之後,才真正認識了考古學的意義和自己一生將要奮鬥的方向和目標。
那是1959年春天,李伯謙隨北大考古專業兩個班50多人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陝西省華縣泉護村外考古實習。在一個叫元君廟的仰韶文化的墓地,李伯謙和其他同學在老師的直接輔導下,按照課堂上講的田野考古發掘操作規程拉線布方,層層下挖。當大家第一次發現了距今七千多年的仰韶文化合葬墓時,驚喜之中思想的閘門也隨之打開:這麼多人為什麼都埋在一個墓穴裏?所看到的骨架是男的還是女的?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這些墓葬的年代分期、分布規律、相互關係和它們所屬的社會發展階段又是如何?這些不同的問題隨著發掘工作的進行和一個個墓穴的揭露,從李伯謙和同學們的腦海中泛起。而要解答這些問題,不僅要揣摩實物資料,同時還要查閱文獻,既要讀實物這本書,又要讀書本的書,真可謂兩個輪子都轉了起來。同大多數同學一樣,這次田野考古實習,使李伯謙深刻地認識到,考古學固然是一門古老的學科,但它同樣是一門嶄新的科學,因為它隨時都會有新的材料發現。考古學是屬於發現者的科學,隻要走出書齋就會有所發現。自此之後,考古對李伯謙的誘惑越來越大,而他對考古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在考古學領域幹出一番事業,成為他日後為之奮鬥的目標和矢誌不移的方向。
當1961年李伯謙畢業時,正趕上三年困難時期,學生的分配成了校方一個頗為頭痛的問題。鑒於各方麵的困難,李伯謙作為儲備留在係裏,後來正式分配到了考古教研室當了一名教員。在之後的三十多年裏,他雖然不像分配到各省的同學有那麼多做實際考古工作的條件,但留校之後,他借帶學生實習的機會,先後參加過北京昌平雪山、房山董家林、河南安陽殷墟、偃師二裏頭、安陽大寒、江西吳城、青海柳灣、甘肅連城、湖北黃陂盤龍城、江陵荊南寺、河北淶水漸村、河南夏邑清涼山、山西曲沃曲村等幾十處新石器時代至青銅時代重要遺址的發掘,同時還跑遍東北、華北、華中、華東、華南、西北、西南各地,調查過上百個遺址。通過這些發掘和調查,學校不僅培養了一批批學生,而且他本人也積累了一批又一批新材料,提出了一個又一個學術上的新課題。對李伯謙而言,每一處遺址,就好比一座礦藏,每進行一次發掘和調查,都會有新的東西被發現。培養學生是教師的天職,而研究發掘調查的資料,解決考古學提出的新問題同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李伯謙在自己恪盡職守努力去做一名合格教師的同時,也絲毫未敢忘記做一名合格的考古工作者的責任。幾十年來,圍繞著發掘調查和考古教學提出來的新問題,他不斷思考,也不斷回答,對二裏頭夏文化的研究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確切地說,李伯謙真正接觸夏文化研究這個課題,是從1963年秋帶學生到二裏頭遺址發掘工地實習才開始的。自1961年畢業留校任教後,這是李伯謙第三次帶隊實習。考古發掘的程序對他來講雖然比較熟悉,但參加發掘與探索有關夏文化的遺址還是首次。所以當進駐二裏頭後,他和同學們一起蹲在探方裏,一方麵輔導學生,動手教他們如何劃分地層,如何找灰坑的邊沿,如何記發掘日記、填寫發掘記錄等課業,一方麵又開動腦筋琢磨深層次的學術問題。如發掘出來的這些東西究竟有什麼特點?它和河南龍山文化、鄭州二裏崗商文化究竟有何不同?在琢磨的同時,他還經常向考古所的發掘人員請教,從而有了頗多的收獲。二裏頭遺址的實習生活使李伯謙終生難忘,他日後在二裏頭文化上的研究成果,應當說是與這次參加實習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