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關係的理解(2 / 2)

在《青年黑格爾》中,盧卡奇認為,黑格爾“是試圖認真地把握英國工業革命的唯一的德國思想家,也是在古典經濟學的問題和哲學及辯證法之間建立聯係的唯一的人”[13]。因此,盧卡奇深入分析了青年黑格爾在《倫理體係》、《耶拿實在哲學》和《精神現象學》中對勞動、異化問題的論述,強調“勞動的辯證法使黑格爾認識到,人類隻能通過勞動走向上發展的道路,實現人的人性化和自然的社會化”[14]。這表明,一方麵,青年黑格爾的思想,尤其是《精神現象學》對馬克思的影響是巨大的;另一方麵,在黑格爾和馬克思那裏,辯證法的根本含義不是體現在抽象的、與人相分離的自然中,而是體現在人改造自然的社會活動——生產勞動上。

在《社會存在本體論》中,盧卡奇雖然肯定自然存在是社會存在的一般前提,重新肯定了恩格斯所倡導的自然辯證法,但他研究的重心仍然在社會存在問題上。在這部著作中,盧卡奇列出的最重要的問題是:勞動、再生產、意識形態、異化等。顯然,盧卡奇規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問題域與普列漢諾夫、列寧以及斯大林規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問題域存在著重大的差異。

從盧卡奇的思路出發,施密特對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的關係作出了進一步的探索。施密特認為,“如果馬克思的唯物主義像今天仍在蘇聯和東歐盛行的那樣,隻是作為一種抽象的意識形態的表白的話,那麼它就與那種低劣的唯心主義沒有什麼區別了。不是物質的抽象本性,而是社會實踐的具體本性才是唯物主義理論的真正主題和基礎”[15]。這裏強調的是,馬克思唯物主義與一般唯物主義之間的根本差異,表明的是,馬克思並不是通過對一般唯物主義的回歸而與黑格爾唯心主義相對立的。同時,施密特又指出:“從實踐上把客觀主義與主觀主義結合起來,構成黑格爾與馬克思的勞動辯證法的特征,反映了現代知識論的基本立場。”[16]這就是說,應當從勞動辯證法,即人與自然關係的視角來重新理解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的關係,理解自然辯證法。

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關係的新思考,凸顯了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和《法哲學原理》對馬克思哲學的巨大影響,從而加深了這樣的認識,即馬克思關注的始終是社會曆史及其現實問題,因此,曆史唯物主義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礎和出發點。但是,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關係的認識也有諸多不足之處:

第一,爭論的焦點常常集中在馬克思與黑格爾的思想是基本一致的,還是完全對立的這樣的問題上。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和弗洛伊德主義的馬克思主義關注的是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之間的聯係,而新實證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強調的則是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之間的對立。阿爾都塞甚至認為:“今天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應該看到,黑格爾的影子是一個幻影。為了把這個幻影趕回到黑夜中去,我們必須進一步澄清馬克思的思想。”[17]由於爭論的情緒化和表麵化,對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關係的探討總是深入不下去。

第二,沒有結合馬克思本人思想的演變來探討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哲學的關係,沒有闡明普列漢諾夫和列寧為什麼把黑格爾對馬克思的影響理解為主要是《邏輯學》的影響,並主張從一般唯物主義立場出發去解讀《邏輯學》,從而使整個討論趨於簡單化。

第三,對自然辯證法、辯證唯物主義、曆史唯物主義等概念的界定和論述缺乏明晰性,反映出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實質缺乏總體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