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清照早早寫下的紅樓情節(3)(2 / 3)

是謂三奇。

若是讀得清照的《曉夢》詩,或許會對這三奇有所領悟的。

曉夢隨疏鍾,

(拂曉時那疏朗的晨鍾,偏又催人入夢)

飄然躋雲霞。

(夢中的我,飄飄地登入雲霞之中)

因緣安期生,

(有緣碰上了仙人安期生)

邂逅萼綠華。

(又意外地遇到了仙女萼綠華)

秋風正無賴,

(唯那秋風很是無理)

吹盡玉井花。

(竟把蓮花都吹落了)

共看藕如船,

(我便與仙人一起,觀賞那船兒般的大藕)

同食棗如瓜。

(一同品嚐那瓜兒樣的大棗)

翩翩座上客,

(座上的賓客,俱都是風流瀟灑的)

意妙語亦佳。

(意趣高妙,出語尤佳)

嘲辭鬥詭辯,

(以嘲謔鬥強辯)

活火分新茶。

(對火焰玩分茶)

雖非助帝功,

(雖不能輔佐天帝之功業)

其樂莫可涯。

(卻分明有其樂無窮之歡欣)

人生能如此,

(人生若得長此以往)

何必歸故家。

(何必定要回家去呢)

起來斂衣坐,

(醒來時,我掩襟而坐)

掩耳厭喧嘩。

(捂起雙耳驅除著世間的喧囂)

心知不可見,

(心知那夢境,自是塵寰之中不可得見的)

念念猶谘嗟。

(愈想愈令人歎息不已)

易安詞原本就像紅樓一般,時常去至夢境。然清照詩中入夢,卻僅此一例。

清照對那人間的喧嘩,塵世的齷齪,竟是至極的厭惡了。她對那天界的幽靜、仙子的清純,恰又是無以複加地向往、迷戀。約略是,雪芹因之感懷起來,遂於紅樓之內撫慰清照的“谘嗟”,也好讓她“掩耳”的雙手放下來歇一會子。於是便用群芳夜宴,再現了一場“曉夢”,讓那“莫可涯”之樂,再次樂乎起來。

故此,發生在夢裏的事,就說不得奇與不奇了。不奇還算夢嗎?

至於雪芹在這裏寫夢,他本是告訴了咱們的。

群芳落座之後,便由那竹雕的簽筒裏掣簽子占花名兒。簽上有圖有題亦有詩,偏又皆合各人的性情,暗寓各人的際遇。

諸君細想,這類判詞您在哪裏見過?不就是寶玉夢遊幻境那一回麼。那冊子上恰恰也是有畫有詩的。這就比較清楚了吧。

“冊子”出在夢裏的仙境,“簽子”出在哪兒?

再看,眾人嚷著將芳官“快打出去”時,芳官揀那“極好的唱來”的是什麼?起先她唱的“壽筵開處風光好”,原是明代戲曲《牧羊記》,說蘇武牧羊的,本屬實有之事。芳官改唱的《賞花時》,卻是湯顯祖《邯鄲記》裏的。這戲正是仙人呂洞賓為超度盧生成仙,讓他做黃粱夢的故事。又是仙人仙境,又是夢,這才是揀她極好的唱來的呢。

也許,好就好在芳官所唱,與清照的夢中所見恰相吻合。唱詞中有“天門掃落花”“風起玉塵沙”,清照夢裏有“秋風正無賴,吹落玉井花”;唱詞中有“您與俺眼向雲霞”,清照夢裏有“飄然躋雲霞”。

即是群芳夜宴上的情景,也似是處處不脫清照之夢的。

當時的酒桌上,“山南海北,中原外國,或幹或鮮,或水或陸,天下所有的酒饌果菜”,這何其不尋常。清照的夢宴上是“藕如船”“棗如瓜”,竟也是奇異的。

若說這場宴會上最耀眼的,還是群芳的笑謔罵俏,佳語妙趣。

寶玉聽說,芳官、碧痕她們為他湊錢治席,他便忙道:“他們是哪裏的錢,不該叫他們出才是。”

晴雯當即反駁道:

“他們沒錢,難道我們是有錢的!這原是各人的心。哪怕他偷的呢,隻管領他們的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