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黛玉跟清照像是雙生的姊妹兩個(1)(2 / 3)

飛燕

它的來由,前麵說過了。

絳珠仙子

她“下世為人”,成了黛玉,卻終是仙氣不散。故寶玉一見了便說:“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

略一揣度,寶玉又極不通。彼時黛玉方六歲,大不了是個“仙童”,如何就“神仙”起來?然而細想太虛幻境裏說的,黛玉是“閬苑仙葩”“世外仙姝”,也便覺得寶玉並未離譜。

黛玉自己,也動不動地就“仙”起來:

她說大觀園是“仙境別紅塵”,她說白海棠是“月窟仙人縫縞袂”;她在菊花詩裏說,登仙非慕莊生蝶”,她行酒令時說“仙杖香挑芍藥花”;她“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內拿著花帚”那當兒,批書人又忙稱讚雪芹:

寫出掃花仙女。

甲辰

便是那元妃,亦以為黛玉即是仙的。元妃在大觀園裏改了一個題名,那內情竟讓寶釵看透。寶釵瞥見寶玉詩稿裏有個“綠玉”,便急忙推他道:“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爭馳了。”

原來,元妃狠狠抹掉的,正是“香”“玉”。

便是元妃命那夏太監傳的“一道諭”,也是說“命寶釵等隻管在園中居住”,且道“命寶玉仍隨進去讀書”。並無“黛玉”。黛玉隻屬“寶釵等”之“等”。

原來,元妃很是不喜黛玉的。所以,她一看到石牌坊上早已刻好的“天仙寶境”,就“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竟是唯恐這園子,成了黛玉那“天仙”的“寶境”嗎?

由此恰做了反證,黛玉正是神仙妹妹的。

合巧的是,清照不僅是“筆意亦欲仙”(明人趙世傑語),甚而她就是仙人。那是明人郭正域說的:

何如居士李清照,

莫是仙人萼綠華。

《合並黃離草》

清照跟黛玉雖說都是仙,卻又不同。清照是仙人“萼綠華”,黛玉是仙子“絳珠”,名兒裏的色彩也不一樣,一個綠,一個紅。

瀟湘妃子

瀟湘妃子就是湘妃。黛玉這個別名兒,原是探春取的。“當日娥皇、女英灑淚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後都叫他作‘瀟湘妃子’就完了。”

什麼姐夫妹夫,於這姑娘堆裏是最叫人臉紅的。後來壽怡紅時,探春掣得一簽,她“自己一瞧,便擲在地下,紅了臉”。原來那上麵寫著,“得此簽者,必得貴婿”。探春此刻說的“將來他想林姐夫”,自是比那“必得貴婿”更狠出一層來,且“大家聽說,都拍手叫妙”。黛玉如何不紅漲著臉麵道,“這張爛嘴留著作什麼,不如擰下來”,這便要動手動腳的。

誰知,黛玉竟反了常態,“低了頭,方不言語”。

這原委,抑或是黛玉早知自己是“瀟湘妃子”了。

清初的彭孫遹,有個和清照的詞:

朝暮鎮是無聊,

湘娥淚濕,

空向花枝倚。

病裏腰肢慵似柳,

盡日三眠三起。

《念奴嬌·和漱玉詞》

這彭孫遹為清照送了個極當的美號兒——湘娥。

湘娥就是瀟湘妃子。

接著,彭孫遹又為清照畫了個畫兒:淚道不幹。倚著花枝。病懨懨的。腰肢似柳。整日裏心神不寧。

這番形容,又讓黛玉盡得了去。

隻是那“朝暮鎮是無聊”似有不貼。結果,黛玉自己又吟起詩來:

“鎮日無心鎮日閑。”

誰再說林妹妹不是瀟湘妃子,她肯定跟你急。

且說個題外話。

清照的園子歸來堂,建於大觀元年,紅樓的園子就叫大觀園。清照既是仙,又是瀟湘妃子,那麼,大觀園是誰的府第誰的家呢?雪芹曾這等宣稱:

金門玉戶神仙府,

桂殿蘭宮妃子家。

“神仙府”“妃子家”,難道就是清照之府、清照之家嗎?

詠絮才

這是黛玉冊子裏的稱呼。

王羲之的兒媳謝道韞,也是一代才女。道韞少年時,一日降雪,叔父謝安欣然詠道:“白雪紛紛何所似?”

道韞哥哥謝朗應道:“撒鹽空中差可擬。”

道韞遂道:“未若柳絮因風起。”

叔父大喜。

此後,“詠絮”“鹽絮”“柳絮”“謝雪”“謝庭絮起”等,便成了稱頌才女的專用詞兒。

清照“自少年便有詩名”(宋·王灼《碧雞漫誌》)。說她是“詠絮才”,自無不當。但也須看誰說的。明代那個王鴻,瞻過清照故居後就說“女善倚聲拈弱絮”。這就是詠絮才。

清照自己也說過:

鹽絮家風人所許。

有了這些原委,黛玉若不叫“詠絮才”,反倒不合式呢。

再說個趣話,你別當真。明人徐士俊曾說清照:“亦是林下風,亦是閨中秀。”(《古今詞統》)

這可是黛玉姓林的緣故?

三、黛玉的性格從何而來

而今,我們便看得極清極楚的了。

黛玉打一落草,

她的性格就與清照不離不棄了。

我竟想到:

是不是正因若此,

雪芹方將那“不離不棄”鏨到了燦爛的一個金鎖上。

隻是他一時疏忽,叫寶釵搶去戴上了。

所以,寶釵才藏在排扣裏麵。

黛玉之所以恒星般閃耀在曆史的天上,肯定是她的性格使然。她雖怯弱,她的性格卻是大山——“橫看成嶺側成峰”。現就鎖定她幾個公認的麵,打開來看吧。

敏感至極

她聽到《牡丹亭》的曲子,便“不覺心痛神馳,眼中落淚”;她看到落花,“又勾起傷春愁思,因把些殘花落瓣兒去掩埋”;她到怡紅院,因叫門未開,先是悲戚嗚咽,回到家又“倚著床欄杆,兩手抱著膝,眼睛含著淚,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她看到自己院兒裏“竹影參差,苔痕濃淡”,不覺又獨自感慨,又是想起“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又是想起“佳人命薄”。尤是她接到寶玉遣晴雯送來的舊帕子,竟是“不覺神魂馳蕩”“五內沸然炙起”。她帕上題詩之後,竟又“渾身火熱,麵上作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