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酷似清照的還有一群小美人(二)(1)(1 / 3)

一、晴雯的判詞怎麼來的

而今再看: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這兩句極為淒美的判詞,

是專來說晴雯的。

……

合巧的是,

清照也有一句詩:

“彩雲易散月長虧。”

晴雯的形容,自與黛玉酷肖。王夫人曾道,“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那便是晴雯。

至於行止,晴雯便更像林妹妹了:黛玉為寶玉繡荷包,晴雯為寶玉補雀裘;黛玉因賭氣剪香袋,晴雯因鬥氣撕扇子;黛玉為寶玉續詩,晴雯為寶玉研墨;黛玉為寶玉出主意,由她作詩騙元妃,晴雯為寶玉獻計策,讓他裝病哄賈政;黛玉生了氣,便“摔簾子出去了”,晴雯發脾氣,亦是“便摔簾子出去了”;黛玉生時葬桃花,晴雯死後轄芙蓉;黛玉是“病如西施勝三分”,興兒也說她是“多病西施”,王夫人說到晴雯臉上的是,“好個美人,真像個病西施了”;黛玉說劉姥姥是“母蝗蟲”,晴雯說襲人是“西洋花點子哈巴兒”;黛玉與晴雯同為芙蓉花,寶玉才讀畢祭晴雯的《芙蓉女兒誄》,黛玉偏從芙蓉裏走出來,那小丫環偏又大叫,“晴雯真來顯魂了”;襲人無意說了一句,她和寶玉是“我們”,晴雯便冷笑幾聲,刺諷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幹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直把襲人“羞的臉紫脹起來”。偏偏這時黛玉走來,拍著襲人的肩膀,一口一個“好嫂子”。黛玉與晴雯,一個硬話,一個軟話,一個夾槍,一個帶棒,直把這“西洋花點子哈巴”,排弄得兜底兒現了原形。

二人這張嘴,是一樣的真真“比刀子還尖”。至於那不隨和,不容人,竟與那“眉眼”一樣,直叫人說不出誰像誰。

晴雯撕扇也好,補裘也罷,均是天然品行使然,極令人愛的。唯有那懲罰墜兒,叫人看著礙眼。

彼時,晴雯獲悉墜兒偷了蝦須鐲,她也不管自己“病得蓬頭鬼一樣”,便在床上喊過墜兒,“冷不防欠身一把將他的手抓住,向枕邊取了一丈青,向她手上亂戳”,口內亦罵道:“要這爪子作什麼?拈不得針,拿不動線,隻會偷嘴吃。眼皮子又淺,爪子又輕,打嘴現世的,不如戳爛了!”

“一丈青”是金屬簪子。拿它在人家手上“亂戳”,是不是忒狠了點兒。這樣事出在鳳姐身上,原是自然。因她本就是個毒辣的。她過生日那天,賈璉與鮑二家的偷情。她抓住那個望風的小丫頭,先是“揚手一掌打在臉上”,“回頭向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來,向那丫頭嘴上亂戳”。

鳳姐沒使一丈青,卻也是簪子。今兒這晴雯,怎也這般下起了狠手?原來與清照相關。

清照的金石寶物損失殆盡之後,“惟有書畫硯墨可五七簏”了,清照也便十二分愛惜,珍藏於“臥榻下”,且“手自開闔”,不容旁人亂動。此時,她租居會稽鍾姓人家:

“忽一夕,穴壁負五簏去。餘悲慟不已,重立賞收贖。後二日,鄰人鍾複皓出十八軸求賞,故知其盜不遠矣。萬計求之,其餘遂不可出。”

這盜賊真是歹毒。清照的寶物隻有“五七簏”,他一出手就弄了“五簏”去。且這盜賊,無疑就是鄰居鍾複皓,所以他一次就拿著清照的“十八軸”,跑來賣給清照。

四百年後,這事重又提起。

明萬曆首輔張居正,一日聽到部吏內有人姓鍾,且操江浙口音。張居正便問道:“汝會稽人耶?”答曰:“然。”張居正“色變久之”,隨之便將那部吏“黜之”。

時人以為張居正過於乖戾,忒暴躁了。然《玉茗瑣談》釋解道:“蓋以鍾複皓故。時不悉其意,以為乖暴。”

原來,張居正就因姓鍾的會稽人偷過清照的寶物,他便“恨烏及屋”,懲罰了四百年後的那位部吏。可是人家委實冤屈,他不曾偷過東西。

晴雯跟前的墜兒卻不冤。她的確偷了東西。且晴雯處置她的手段,也與張居正入壟得很:

張是“黜之”。晴是“攆出去”。

便是晴雯罵出來的話裏,也似是指向了鍾複皓:“拈不得針,拿不得線。”——鍾複皓是男人,自然是這樣的。

故此,晴雯也便成了“爆炭”,又與張居正的“乖暴”有些相似。

晴雯這一節,竟是雪芹取用清照花粉的又一樣新招式。

而今再看:“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這兩句極為淒美的判詞,是專來說晴雯的。

“霽月”是雨雪過後,天晴時的明月,遂寓“晴”字。“彩雲”又恰是“雯”的意思。黃庭堅曾說周敦頤,“人品甚高,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濂溪詩序》)。這便是晴雯這八字判詞裏,既有她的名字,又含她的人品,還有其遭際——少年夭折,如“彩雲易散”。所以這判詞,真就是精到的。

合巧的是,清照正有一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