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溪客(2 / 3)

張華敏閉了房門,獨自與老翁傾壺長飲。席間二人相談甚歡,皆書劍恩仇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三更梆響,甕中酒罄,二人滅燈就寢。

夜裏,客棧寂無聲息。每間隔一個時辰,張華敏皆起床巡視,唯老翁沉睡不醒。

翌日天明,張公子早早起了床。他用過早餐後,便催促人馬先行上路,自己則來與老翁告別。

老翁已經洗漱妥當,正神定氣閑地盤腿坐在榻上吐納。見了張華敏,二話不說,直言欲與之同往成都華陽。

張華敏沒有猶豫,欣然同意了老翁的請求。

太陽升起兩丈有餘,紅紅的像個火球。約莫晌午時分,車隊抵達芝溪荷葉渡。碼頭上行人不多,兩岸長林茂密。

沿溪行五裏許,老翁忽然駐足不前。他攤攤手對張華敏說道:“公子所押送之物,皆不義之財,最好留給我作養老之用,不知意下如何?”

張華敏聞聽此言,駭了一跳。他觀老翁麵色,不像說笑之詞,心裏驚訝錯愕之情,尤甚昨日觀畫之時。一正一反間,老翁在張公子心目中的形象,頓時判若兩人。不由得怒聲嗬斥道:“無知老狗,休得胡言!本少爺敬您乃高臥之士,卻不想是個打家劫舍之徒。你若自行離開便罷,否則,哼哼,免得彼此難堪!”

老翁任由他高聲罵去,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公子若不肯將所押之物送與老夫,定當有禍事臨頭。”

張華敏聽他越說越離譜,更加氣憤難當!當下喝令眾位鏢師,合力將其攆走,不想再聽他惱人的聒噪。

眾鏢師發聲喊,紛紛舞刀弄棒,團團將老翁圍住。

老翁神色如常,負手迎風而立。忽出左手裏的鐵杆煙槍,點中麵前鏢頭握刀之手。那鏢頭猝不及防,手裏的鋼刀墜地,清脆有聲。

眾鏢師見老翁一出手,輕易地就繳了領頭大哥的械,情知遇到了勁敵。當下凝神戒備,圍著老翁打起旋來,一時刀槍環進。

老翁微微一笑,手中的鐵杆煙槍雜耍一般舞起來,格擋點刺疾速如風。刹那間,眾位鏢師手裏的刀槍紛紛墜地,悉數攔腰折斷。

眾人大驚失色,不敢再莽撞行事。張華敏亦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翁複又言道:“老朽本待昨日夜裏下手,念張公子知書識禮且有殷勤款待之恩,心有不忍。今日仍敬你是個讀書人,請自離去,願從今以後好自為之。”

張華敏一時語塞,眼睜睜地看著布衫老者趕著馬車離去。悵歎良久,無可奈何地率領眾人馬不停蹄地返回潼川府張家大院,悄悄將所遇之事,詳細告訴父母雙親知曉。

張廷玉聽後,躺在涼椅上,久久不發一言。

張華敏見父親沉默不語,心想定是痛惜所失財物,便不再理會於他,連夜趕到府衙內,請捕頭劉駝子以潼川府的名義,速速簽發海捕文書,四下通緝劫車老者。

劉駝子是張華敏的同袍兄弟,見張大公子有難,哪有不幫他的道理!接到報案後,劉駝子立即吩咐手下的兄弟夥,不分白天黑夜地四下偵緝。

然而,布衫老者卻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始終不見蹤跡。

九九重陽,一城百姓紛紛外出登高。張華敏心裏鬱悶,便邀約劉駝子等三五好友泛舟涪江,借以舒暢不快的心情。

彩船緩慢地行於涪江上。

張華敏遠遠地看見,江對岸秋遊的人群裏,布衫老翁正駐足江畔觀潮。他的身後,站著一位花骨朵兒般鮮活的紅衣少女。

張公子大喜過望,馬上囑咐會潛水的廚子牛二,飛快地潛到江對岸,悄悄尾隨老翁左右,切勿讓此賊遁去。

劉駝子打開隨身攜帶的鴿籠,從籠內捉出報警的信鴿,將張華敏草書的紙條,塞進一截細而短的黃色竹管裏,封好後係於警鴿的右足上,順手將鴿拋於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