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城周遭不足十裏,玩來玩去沒了新意,小霸王甚感無聊。天龍會中有不少的富家子弟告訴他,順著涪江下行三百裏,有一座渝州城,乃川東第一大邑,惶惶有如帝都,不如前去遊玩如何?
小霸王聽說後大喜過望,獨自帶上二百金,隻身前往渝州闖蕩世界。
眾兄弟們設宴,相送於涪水南津橋。
一幹人大呼小叫,豪飲狂喝,紛紛祝老大一路順風,早日返遂以免眾兄弟牽掛。
時值冬月二十四,天大雪。
小霸王無故多了幾分豪情,學著戲台上的英雄模樣,頂風冒雪而行。傍晚時分,來到渝州潼南縣雙江鎮,心裏寂寞難忍,獨自飲於道旁酒肆中。順手將裹金的褡褳置於案頭,所攜之金顯露無遺。
店家是一忠厚長者,見小霸王大大咧咧的不諳江湖凶險,好言告訴他說:“涪水多豪客,客官所攜之物需好好保管,萬不可露白於外。”
小霸王肚裏空空蕩蕩,正找不到抓拿。聽了店家之言,心裏好不了然!乘了酒性,擲杯砍案大聲叫道:“吾恨未生於秦漢之時,不能與楚霸王一較舉鼎之雄,實為憾事!”
店掌櫃見是一酒瘋子,不便與他理會,苦笑著諾諾而退。
小霸王見店家有睨視自己之意,心裏越發有氣,將壺中餘酒一傾而盡,紅著雙眼環顧左右,恨恨地吼叫道:“吾縱橫遂州十餘年,從未遇到過敵手。今日來到貴地,如有能取我腰間錢物者,吾自當叩首以降!”
時有諸少年飲於左席,聞聽小霸王之言,盡皆驚訝錯愕。居首一位麵容俊朗的白衣長衫少年,輕言細語地問小霸王姓甚名誰,家居何處。
小霸王見有人搭話,一下子來了興趣,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道:“江湖不傳吾名,吾家即是江湖!爾等莫非想要投靠我乎?”
眾少年“撲哧”齊笑,訕訕地問道:“兄台能力敵幾人乎?”
小霸王朗聲答曰:“千人敵,萬人亦敵!”
眾少年表情越發驚愕。
小霸王見眾少年年齡不過十四五歲,但人人淡定從容,雖有一搭沒一搭與他對話,卻似拿自己尋開心,表情甚為輕慢,不由得勃然大怒。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小霸王匆匆飲食完畢,複擲銀一錠在桌上,束裝上馬離店欲行。
店家見了,一邊找補食費差價,一邊阻止道:“如此風雪天氣,客官怎可夜行?”
小霸王推開店家找補的散碎銀子,示意算作“小費”。掃了一眼諸位少年,豪氣幹雲地說道:“你不是說道上有豪客嗎?吾正想與他會會麵呢。”
小霸王終未聽店家勸阻,任由馬蹄踏踏而去。行約二三裏路,雪止,月色皎然,道旁林木疏影搖蕩。
突有一騎,疾速地從後麵追來。
小霸王暗自揣度:“店家所言豪客麼?”當下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待騎所至,乃是座中白衣少年。小霸王暗自好笑,遂不再介意。
白衣少年篼韁並行,問小霸王為何冒雪夜行。
小霸王謊言渝州親戚家有急事,故而夜行,並說準備到潼南縣城投宿。
白衣少年說自己是潼南人,也有急事需立即趕回家中,但夜黑不辨路徑,請求與之同行。
小霸王見白衣少年彬彬有禮,答應與他同往。於是,小霸王騎馬前驅,白衣少年緊隨其後,二人一路上談笑風生。
小霸王見白衣少年身佩弓弦,隨口問道:“公子善射乎?”
白衣少年羞怯地淺笑道:“曾經習過,但未見精也。”
小霸王請求將他的佩弓一試。
白衣少年解下佩弓相與。
小霸王接弓在手,欲顯其力,誰知傾盡全力開弓,弓弦並未如願張開。心中暗自驚駭,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道:“此物毫無用處,佩之何益?”說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手將弓還遞給少年。
時有夜梟唳空,白衣少年引弓一發中的,撲棱棱墜於馬前,血染羽紅。
小霸王無言以對,良久乃言道:“此弓原來可以射鳥乎?”
白衣少年笑而語之:“君佩腰刀,必善擊刺?”
小霸王昂然答道:“果如公子所言,善擊刺。”遂脫佩刀遞給白衣少年,“公子可仔細觀看,好一把鋼刀。”
白衣少年接刀在手,輕拈其背,鼻中發出輕蔑的“嗤”聲:“此乃殺雞宰鴨之物,佩之有何用途?”複以兩手一折,刀曲如鉤,再以兩手伸之,刀直如故。
小霸王終於大驚失色,不敢再亂說亂動,乖乖地跟在白衣少年後麵,亦步亦趨。其兩股戰栗,幾欲墜於馬下。
複前行數裏地,雪突又急下正酣,天空月色隱沒。四顧茫然漆黑一片,唯有雪聲淅淅颯颯。
白衣少年忽然大喝一聲,聲如夏日霹靂。
小霸王不意白衣少年猛然斷喝,吃了一驚,倉皇墜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