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錢江月知道,汪師爺這麼做的目的全是為自己。
汪洋於藥市之道一竅不通,哪會做什麼生意。就讓錢江月大把大把地賠銀子,隻要全泰堂有事,不論輕重緩急,必定鼎力相助。至於所販藥材,更是賠本賺吆喝,讓趙順成賺個盆滿缽滿。
月餘,汪師爺和趙順成已為莫逆交。
趙順成有了汪洋這個好兄弟,心存感激,隔三岔五請到家裏,你兄弟我哥子地大醉一台。每每醉酒後,汪洋又心急如焚,眼見三月期限已到,主人所托之事卻毫無進展。
錢江月倒不著急,他相信汪師爺的智慧。
一夕,主仆二人閑聊。錢江月談及近日縣裏捕獲一盜,將於三日後問斬。
汪洋聽到這個消息,心裏猛地一動,一條計謀迅速湧入腦海。他連忙挪過身子,俯身對主人輕輕耳語數言。
錢江月聞聽後十分歡喜,連連點頭稱是。
當天夜裏,汪洋攜酒肉獨自來到縣獄,揮手屏退左右,坐在牢房的地上與盜傾壺長飲。
盜屢犯血案,自知必死,沒想到遂寧這個地方,居然還有人來為他送終。知其必有所求,心底依然大為感動。他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詢問汪洋有何事相求。
汪洋乘了酒興,泣聲偽語道:“實不瞞好漢,在下本是遂州世家子弟,因遭全泰堂趙順成迫害,父母雙親均死於非命。吾生為七尺男兒,自幼師孔孟之道,又熟讀諸子百家,深知百事孝為先。奈何手無縛雞之力,不知此仇如何得報?”
言畢,淚珠兒滾滾而下。
盜聞言勃然大怒,將手上的鐵鏈抖得嘩嘩直響,慷慨激昂地怒吼道:“趙順成這個老匹夫,吾恨不能一刀結果了他!”言罷,又搖頭連連歎息,“惜吾將死之人,已難為恩人報此大仇了!”
汪洋聽到他這麼一說,連忙雙手捧了酒碗,單膝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說:“英雄若真心幫我報仇,請在官前言趙順成乃壯士贓物窩主,老賊必遭戮矣。此事成與不成,英雄都請受在下一拜!”隨即將酒碗遞與盜,著著實實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又假惺惺地說道,“在下無能,隻得出此下策,還望恩公明鑒!”
盜見汪洋至孝,心裏十分敬重他,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朗聲說道:“今生能夠結交兄台,未枉來世上一遭矣!”
三日後,趙順成因窩贓之罪與盜同斬於犀牛堤。
汪師爺踉踉蹌蹌來到全泰堂,見了珠珠母女,撫麵而泣。他一邊命人運回趙順成的屍體,一邊忙裏忙外團團張羅,並拿出銀兩幫助趙家籌辦喪事。
全泰堂遭此禍事,讓珠珠母女倆痛不欲生,更令她們沒有想到的是,“守七”之期未過,許多不明身份的索債人紛紛前來討債。討債人手裏無不握有趙順成簽押的字據憑條,計有債務三十萬兩之巨!
珠珠母女不知有詐,直嚇得相擁而泣,二人哪裏去找這麼多的銀子來還債?
汪洋痛心疾首,他一邊罵趙順成糊塗,一邊慷慨解囊,當著珠珠母女的麵,一一為她們還清債務。
珠珠母女倆對汪洋心存感激,恨不得變牛變馬來報答他的恩情。
汪洋一計方出,一計又生。他陰使市井惡少登門調戲珠珠,並四下散布流言,胡說珠珠早與潑皮惡少有染,是不貞不潔的女子。
珠珠婿家之人聞聽流言蜚語後,信以為真,居然敲鑼打鼓地到全泰堂悔了婚約,並索要先前下的萬兩聘金。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珠珠母女倆已陷入山窮水盡之境,隻好求助於大恩人汪洋。
汪師爺裝模作樣地沉吟片刻後,情深意長地說道:“汪某前主人錢江月大人,乃仁義之士,新近遷升遂寧縣令,有心納一妾賀喜。吾見珠珠品貌端莊,如果能夠得到錢大人的首肯,你二人不但可以擺脫眼下困境,還可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珠珠的母親怕女兒到錢家為妾當受氣包,心裏本不情願,但苦於沒有他法,隻好答應了他。
珠珠見汪叔滿臉誠懇,也點頭默許。
汪洋得了二人準信,連夜趕回錢家花園報喜。
錢江月得報大喜,暗地裏送了汪師爺一千兩銀子,反複叮囑不可走漏絲毫風聲。
汪師爺找南街算命的王瞎子算了一卦,婚期定在八月十六。
誰承想,三日後正做著美夢的錢江月,好端端得一怪病,頸患惡瘡不治,旬日斷項而亡。患瘡斷項處,有如刀斧斬過一般齊整,俗稱斷頭瘡。老百姓說,錢江月作孽太過,被惡鬼砍了腦殼。
說來日怪,不出三月,汪洋也得此怪病,但他沒有即刻死去,而是掙紮七個月後才斷項落頭,死時已狀如厲鬼。
鄰人十分不解,汪師爺素有善名,怎麼死得比錢江月還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