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雲渡(1 / 2)

秋風漸起,紛紛揚揚的蘆花,雪片一般彌漫江岸。涪水正漸漸消瘦,裸露出嶙峋的怪礁亂石,不時有野鴨從江畔飛過,“呀呀”地落入江心的沙洲上。

野雲渡口,青石壘成的碼頭圍著三棵碩大的黃葛樹,樹下的礁石上,蹲著一位手執釣竿的漁人,一動不動地像一尊雕像。頭上的竹笠遮去了他大半個臉,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和真實年齡來。唯有那一隻緊握釣竿的右手,十分地穩健,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見到有過絲毫的晃動。

天色向晚,兩岸的青山剪影一般漸漸隱去。

暮色蒼茫中,兩騎快馬沿著江岸的驛道“嘚嘚”地飛馳而去。看騎手的穿著打扮,二人當是遂州衙門公差無疑。但不知有何急事,這麼晚了,他們還在驛道上匆匆地趕路。

十天前,知州王明甫大人得京師友人飛鴿傳書,說有朝廷要員即日蒞遂。可是一直等到今日,誰也沒有見到這位京官的影子。遂州城內一時傳得沸沸揚揚,說這位京師大員神秘得很,放著遂州城裏繁華的客館不住,偏偏選擇野雲渡邊的清風驛作為下榻之所,遂州官場恐怕要出大事。

王明甫無法證實這些消息是否可靠,但他還是做了相應的準備工作。除密令巡捕房的人將清風驛徹底清理一遍外,還在往來驛館的大小道路上,設置明卡暗哨。他有理由相信,不論誰進入清風驛,第一時間裏得到消息一定是他。王明甫這麼做,明裏是保護京師要員的安全,暗地裏卻在防同僚們搗亂,怕他們在京官麵前說自己的壞話。

王明甫貓在清風驛館已經兩天了,可是他連京城裏來人的影子也沒有見到,心裏好生納悶兒。

難道京城朋友傳遞的信息有誤?

打烊時分,王明甫一個人站在驛館的階沿上,望著不遠處的涪江靜靜東流,一道殘陽鋪在一蕩一蕩的水波上,染得江水殷紅如血。王大人正看得出神,那兩騎快馬已飛一般來到麵前。

來人翻身下馬,為首一人急急遞上一份公文。

王明甫接在手裏,打開信函一看,頓時滿麵驚訝。忙將公函胡亂揣進懷裏,帶了貼身小廝,徑奔江邊而去。

江畔夕陽返照,蘆花片片飛紅。大礁石上,垂釣者正在收竿。

王明甫急匆匆來到渡口的黃葛樹下,江畔怪石嶙峋,腳蹬官靴的他走起來十分吃力。倒是跟在身後的小廝,像潑猴一般三跳兩跳就到了漁人身邊,壓低聲音說道:“王大人請唐先生早些到驛館歇息。”

漁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把頭上的竹笠壓得更低了些,不慌不忙地收了釣具,兀自往清風驛走去。

王明甫慌忙跟在漁人後麵,屁顛屁顛直樂。

清風驛外,戒備森嚴,官兵們裏三層外三層地持械把守。頭戴竹笠的漁人手裏持著漁竿,目不斜視地朝驛館大門走去。

守門的兵丁正要喝問,冷不丁看見王大人點頭哈腰地跟在後麵,無不驚訝萬分,趕緊低下頭去,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哪裏還敢盤問?

緩步跟在王明甫身後的那位小廝,一臉的稚氣。他看見平時裏霸氣淩人的知州大人,竟然對一位漁翁如此畢恭畢敬,感到十分不解和好笑。等到漁人進入內室後,他把王明甫悄悄叫到一旁,輕聲說道:“大人,小的認為此人不像是京師來的官員,倒很像江湖豪客毒腸劍……”

王明甫瞪了他一眼,厲聲叱道:“鬼刀,不可胡說!兵部文牒我已親見,怎可有錯?好好保護唐大人,出了差錯,拿你是問!”

鬼刀?這個滿臉稚氣的孩子,竟然是知州大人身邊一等一的衛士鬼刀?!

“是!”鬼刀雖然將信將疑,在遭到王大人嚴厲訓斥後,仍十分堅決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