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見有客人新至,不便和他爭論。忍氣吞聲打來熱水,幫夫君洗漱幹淨後,扶其到床上休息。
端秀見阿春不言不語,隻道她做賊心虛,嘴裏不停地罵些不幹不淨的話,直到迷迷糊糊睡去。
那拉氏住側室,聽到了端秀的呼嚕聲,知其已熟睡,便把阿春叫過去,好言好語勸她。說端秀雖然無端責罵,終究是自己的丈夫,所罵之言全是酒後的胡言亂語,不要記恨於他。
阿春很詫異婆婆的言行,但聽她說得合情合理,雖然心裏有些納悶兒,嘴上卻說我怎麼會計較於他呢?
婆媳二人相談良久,直到亥時,阿春才從婆婆房中離開。她徑直走到丈夫的臥室裏,本待與他同眠,但又恐其酒後性烈如火,讓自己白白吃些苦頭,便依舊回自己住的耳房就寢。
翌日晨,天色尚未明亮。
阿春早早起了床,徑直來到丈夫臥室外,聽室內寂靜無聲,意其酒酣正濃睡,便沒有打擾他。隨即順著階沿準備去東池如廁,剛到那拉氏臥室木窗下,隱約聽見二人喃喃靡語,雖然細如蚊音,仍讓阿春臉紅心跳。她知客人必夜宿於婆婆處,自道家醜不可外揚,待會兒丈夫醒來後,再請他婉言相勸為宜。
阿春如廁後匆匆返回,快步來到丈夫臥榻的房間裏,準備為他更衣。誰知推開房門,猛然看見丈夫僵臥血泊中,頸上刀痕累累,不知何時被歹人殺死在地上。
阿春慌忙跑到庭院裏,大呼有賊。
那拉氏急忙從臥室裏走出來,急切地問賊人何在?
阿春情急之下,一時無言以對。
那拉氏衝入內室,見了端秀的慘狀,傷心地大哭道:“逆婦謀殺親夫,必是記恨昨夜吾兒痛責之仇也!”遂來到園外大呼小叫,懇求街坊鄰居幫忙,縛了阿春送官。
鄰人皆麵露不屑之色,無一人助她。
冉二恰到好處地來到跟前,二人合力將阿春綁了,一路大聲辱罵著押往將軍衙門。
夫婿無辜被害,自己又無故被綁,阿春頓時心如刀絞。她見那拉氏與冉二眉來眼去,情知此事必是奸夫淫婦所為,但苦無證據,有口莫能辯也。想到夫婿已死,自己苟活世上又有何益?遂任由差人吼堂如雷,始終閉目不言。
那拉氏鼓巧簧之舌,在將軍桂八爺麵前曆述昨夜阿春夫妻反目之事,且多次言及端秀責罵阿春,是其見有黑氅男子從她臥室奔出的緣故。以此咬定端秀必為奸夫淫婦所害,望將軍大人依法嚴懲,為兒報仇。
桂八爺初時還認為那拉氏“瘋牝狗”齜牙咧齒地亂咬人,後見阿春一言不發,認定其也不是個“好貨”。加之死者又是朝廷命官,便不問青紅皂白地將阿春枷了,著令嚴刑拷詢。
阿春的心已死,任差人們百般拷挾,終不發一言。
桂八爺是當朝有名的“巴圖魯”(滿語勇士之意),向來佩服硬性的人,認為硬漢子多忠勇之士,絕不會幹偷雞摸狗之事。他見阿春一個弱女子身受拷挾之刑,居然麵不改色,疑端秀之死或另有他情。遂吩咐差狗將阿春押入大牢,擇日再審。
桂八爺換了便服,隻身來到小南街暗訪。
一街鄰居皆憤恚,紛紛向桂將軍訴說那拉氏荒淫無度,必是凶案主謀無疑。
桂八爺聽了鄰人訴說,心愈疑。夜裏,親入大牢,反複以言勸導阿春,想讓其開口說話。
阿春初時一言不發,後見桂大人態度誠懇,思之再三,或可為夫婿報得此仇?但她所言既不責怪那拉氏,也不承認殺害了端秀,更堅決否認與他人通奸。
桂八爺聽了半天,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心頭火起,罵她一個傻女子,有必要為一個惡婆婆背黑鍋嗎?
阿春聽了桂大人責罵,心裏好受了一些,泣涕曰:“妾家命薄,嫁得如此人家,想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來還孽債的。然婆婆雖惡,是否涉嫌殺人,吾未親見,豈可胡言?至於責其短揚其醜,晚輩後生又怎敢汙言穢語亂說?”
“那拉氏所言黑氅男子事,作何解釋?”
阿春急言:“何有此事?夫君回府前,隻婆婆攜丈夫黑氅到妾家寢室小坐過一會兒。”
桂八爺聽了阿春之言,堅信其不是殺害端秀的凶手,然苦於找不到為她開脫的證據,隻得收監待判。那拉氏與“冉土匪”,二人嫌疑重大,終因無憑無據,得以逍遙法外。
桂將軍在成都任上十五年,始終未找到刺殺端秀的真凶,致使案件一直懸疑。
三年後,阿春病逝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