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2 / 3)

盤桓半月有餘,李雪笠與杏兒暗生情戀,時常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釅糯得像陶罐裏的蜂蜜,化都化不開。

張老先生見李雪笠文才燦然,又喜他性情忠厚耿直,自然為義女高興,便任由他二人才子佳人相悅相愛。

誰想蜀中三月,天氣乍暖還寒。李雪笠一門心思係於科考,夜讀之時沒有料到氣溫驟降,竟然感染風寒,苦不堪言地病臥張家花園內。

杏兒心急如焚,眼見李公子有進氣沒了出氣,一時急得大哭。她雙膝跪在地上,懇請義父施援手相助。

張老先生向來視杏兒如同己出,見義女悲痛欲絕,心甚憐之。派人專程到遂州城裏,請來名醫柳浪仙為李公子問診把脈。

柳浪仙與王君堂齊名,乃鹹同間名震兩川的岐黃聖手。他奉命來到李雪笠榻前,聞其味,觀其色,視其苔,切其脈,如此哆哆嗦嗦地拿捏一番後,歎氣地說道:“李公子得了重瘟症,濃痰瘀堵氣門裏,其勢甚危。”

杏兒聽罷柳浪仙之言,立即淚如泉湧。她見李公子麵紅耳赤,呼吸已十分困難,便一言不發地跪在柳先生麵前,任由淚水簌簌地往下掉。

柳浪仙乃聲名遐邇的一代名醫,從來不打誑語騙人,更不會給病人家屬輕易承諾。此時見杏兒可憐巴巴地哀求自己,複又鄭重其事地重新把脈,他反複查看了李公子的苔色後,抿著嘴用手輕輕拈著三綹長須,沉思良久,才開口緩緩說道:“此病看似凶險,要治愈卻也不難,隻需取胡桃肉五枚,長蔥白五枚,生薑五牙,共水煎服,蒙被發汗可痊。但難在病發多時,痰堵氣門不暢,需淨痰方可處此方。”

杏兒聽到柳先生口氣有所鬆動,急切地問道:“先生,可有淨痰之法?”

柳浪仙的眉頭皺了皺,輕輕地幹咳了兩聲,訕訕地說:“方法倒是有,隻是太過惡心,恐無人願意為之。”

杏兒毅然答曰:“若能救得李公子性命,小女子願為!”

柳浪仙看了看杏兒,見她滿臉毅色,就不再多說一語。囑人端來一盆熱水擱在床前,又從藥箱內取出一截乳白色的透明軟管,將管放在熱水裏洗淨,再置於李公子的口中,徑入咽喉處。

柳先生不慌不忙地做完這一切,麵無表情地對杏兒說道:“請猛力吸之,痰出淨方止。”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頓覺惡心至極,腹中翻湧欲吐。

杏兒望了一眼李公子,毫不遲疑地單膝跪在床前,用嘴含住軟管便吸。

張老先生及府上一幹人,紛紛扭頭不相看。柳浪仙見慣不驚,依舊麵無表情地觀察著病人。

杏兒初時未敢用力,覺得管中阻力甚大,稍微使勁一吸,猛覺口中穢物難忍,連忙將其吐在草紙上。

柳浪仙細辨紙上穢物,但見惡痰濃黃,腥臭難聞。他一邊用細鐵釺撥弄,一邊微微點著頭。

隨著濃痰被杏兒一口一口吸出,李雪笠的呼吸漸漸舒暢起來。

杏兒無暇他顧,不停地重複著吸吐的動作,每一次俯身吸痰,皆與李公子麵麵相對,親似肌膚相親。一張小臉便羞得通紅,心裏如小鹿亂踹,“怦怦”跳個不停。

如此反複不下數十次,李雪笠氣門處的濃痰方得以清理幹淨。

柳浪仙久居杏林,一生閱人無數,哪見過如此癡情的傻妹兒?不由得讚道:“真至情至性之女子也。”悉心處了藥方後,感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