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簫(2 / 2)

柳雪飛見美姬款款相邀,受寵若驚地將盞中之酒徐徐飲下,酒入口中醇冽異常。又食菜肴,味美精妙如飴,當真是世間少有之物。

幾盞美酒下肚,柳雪飛漸漸地膽壯氣豪起來。他酌酒回敬,美人並不拒絕,十分欣喜地將盞中之酒一飲而盡。飲畢,美姬笑曰:“君人中俊傑,何苦貧困於此?從今而後,世間之物,君任取之。”

柳雪飛以為美人酒後戲言,便望著她搖頭不語。

美人見柳雪飛不為所動,謂其品德高潔,心裏甚是喜歡。複又言道:“聞君之簫,興致非淺。妾亦略曉絲竹,奏之願君雅正!”

柳雪飛拊掌大笑,口裏連連稱妙,說到音律之事,他滿臉神采飛揚,早已沒有了先前唯唯諾諾之態。

美人囑咐侍女取來一簫,月下觀之,通體晶瑩剔透,瑩瑩發著綠光。

柳雪飛知道此簫非凡物,乃回疆和田碧玉所製,是不可多得的西域貢品。想到此處,柳雪飛突然心底一動,如此珍稀之物,美姬如何擁有?

柳雪飛滿臉迷茫,實不知美姬何許人也。

美人看見柳雪飛滿臉詫異之色,並不理會他,自顧望月撫簫,徐徐吹奏。

柳雪飛側耳凝神靜聽,簫音富麗堂皇,有如君臨天下!他的心裏又是訇然一動,如此雍容的氣度,分明是皇家宮廷音樂,哪是民間管弦可比擬的?!

一曲終了,美人依舊淺淺地笑曰:“妾家賣弄薄技,讓柳郎見笑了。”款款言畢,複率眾人徑直離去。

如是者再三。

終一夕,美姬與柳雪飛重逢時,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道:“君須遵守信諾,誠不讓世間俗子知曉此事,否則禍必至矣!”她反複言及書院將複學,不宜在此久住,需另擇一地相會。

蓬山書院北去二十裏,一山高聳入雲,內藏古刹富麗壯闊,村夫俗稱為“高觀”山。

高觀始建於隋開皇三年,盛於開元間,是川中地區著名的佛教聖地。山中林木茂密,環境幽雅清淨。二人私下商議,宜去此處相聚。

柳雪飛不待書院複學,匆匆草就一頁辭書,塞進主講楊順章臥室的門縫裏,隨即獨自一人,悄悄來到高觀山,隱於山中白雲觀。

唐鹹通年間,高觀山方圓十裏的鄉民,每每於花好月圓之夜,聽到山中仙樂嫋嫋,驚疑為神。村夫俗婦紛紛上山頂禮膜拜,高觀山一時香火大盛。

乾符二年春,柳雪飛踏青來到遂州廣德寺,欲找好友克幽禪師參禪論道。至觀音殿,見殿周宮娥彩女無數,女官侍衛雲集,心裏大為驚異。

克幽禪師是當朝第一高僧,曾被僖宗皇帝奉為國師。他輕聲告訴柳雪飛:“遂寧公主出家廣德寺,實乃本寺莫大幸焉!”

柳雪飛聞聽此言,心裏甚為疑惑。他偷偷隔窗而觀,誰知一看之下,駭得麵如土灰,遂寧公主竟是夜夜和他相會的美人!

柳雪飛不知輕重,酒後胡亂將此秘密遍告同袍好友,借以炫耀自己。

月圓之夜,有紈絝子弟數人潛往高觀山,被侍女擒獲。拷挾詢責之下,諸子眾口一詞地說到,若非柳雪飛泄密,我等凡夫俗子怎知公主殿下仙蹤在此?

唐文德元年正月,遂州刺史崔先成以妖道之名,將柳雪飛斬於東門外的犀牛堤碼頭。有京城為官返鄉者,前往觀看,私下言及柳雪飛的容貌身板,絕類遂寧公主舊好天機和尚。

遂州土著口口相傳至今,不知以為然否?

餘查《遂州誌》,確有唐僖宗十一妹封遂寧公主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