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2 / 2)

麻姑更是視其為心肝寶貝,輕易不動他一個指頭。

唐子得此寵愛,七歲猶跪食母乳前。

歲至端午,唐舉人攜愛子赴朋友家宴。主人一時疏忽,讓父子倆側門而入。

唐世民心裏不甚了然,遂站在門前不肯入內。口裏念念有詞地說道:“客從正門入,主家萬世福。”

主人家見唐世民小小年紀,竟然有這等見識,心裏大為讚歎,此子果不同凡響。嘴上卻故意戲言道:“小犬無知嫌路窄。”

唐世民以為主人不敬,輕蔑自己,不屑地脫口對曰:“大鵬展翅恨天低!”

一行人無不驚愕,紛紛稱讚如此神童,前途不可限量。

唐舉人見兒子出口成章,心裏甚為欣喜。一眼瞥見主人家滿臉幹笑,遂假意叱責道:“犬子不得無禮!”

唐世民正得意忘形之際,猛然聽到父親莫名其妙地嗬斥,心裏頓時不快。一個蜜罐裏長大的嬌氣包包,幾時受過這等責怪?遂不顧唐父阻攔,竟然當著眾人之麵,哼哼兩聲,旁若無人地拂袖而去。

唐舉人見了,尷尬地笑著說:“都怪老朽管教不嚴,莫見笑,莫見笑。”

眾人又是一番感歎。

唐世民跑回家中,向麻姑哭訴,說父親的無理嗬斥傷了自己的麵子,求母親為他討回公道。

麻姑見兒子哭得可憐,心痛得要命,百般哄勸方止。

申時,唐舉人回到家中,立即遭到麻姑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唐舉人待要辯解,麻姑哪裏肯聽?一陣激烈爭吵後,二人氣鼓鼓地不歡而散。

唐舉人負氣出走,夜宿大婦處。

第二天中午,鬆鶴道長從雲台觀雲遊而來,在仔細觀察了唐世民的相貌舉止後,私下裏對唐舉人說:“此子相貌不俗,將來定貴不可言。唉,隻可惜左耳處少了一痣。”

當其時,麻姑正打從窗外走過。聞聽此言,她的眼裏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絲異色。

晚裏三更時分,唐舉人正和大婦親熱,突然聽到西廂房裏號聲悲切,急忙披衣奔了過來,強行撞門而入。

燈光下,唐舉人見兒子被綁在花床的木架上,滿臉血汙地昏厥了過去。

麻姑正手持一把尖刀,專心致誌地刺著唐世民的左耳垂。婦人一邊仔細觀察唐子左耳創口,一邊用兔毫毛筆,蘸一蘸放在床頭上硯台裏的墨汁,小心翼翼地點在兒子受傷的左耳垂上。

唐舉人勃然大怒,恨聲叱曰:“蠢婦意欲何為?”

麻姑神情自如,淡淡地說:“鬆鶴老雜毛不是說小兒左耳處少了一顆痣麼?老娘正在為他造痣耳。”

唐舉人聞聽此言,心痛欲絕。忽又心中一動,想起麻姑從未與自己共濯一個腳盆之事,難道她兩腳腳心的黑痣也是人造的?

唐舉人一念至此,立即喝令家仆將麻姑強行按住,掌燈細看她兩個腳心,其痣已淡無痕跡,顯然為人工點墨而成。

唐舉人怒不可遏,扭住麻姑一頓痛毆,直打得鼻青臉腫。

麻姑吃痛不住,隻得據實相告:原來長工張春旺久居莊上,無意中得知唐舉人視自己左腳腳心的黑痣為福寶,便心生異想,從遂州城滿園春贖得一妓,又詭言騙得全泰堂名醫柳浪春信任,為妓兩腳心各造黃豆大小一顆黑痣,再將妓偽裝成親生女兒麻姑,合謀來騙唐舉人錢財。唐舉人哪知就裏?一個風塵女子竟成了唐老爺甚為寵幸的二夫人,張春旺也升為唐府的大管家。

聽了“麻姑”一席話,唐舉人直惱得地上無縫可鑽!他唐某人也是一方名宿,此等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哪裏還有臉麵在地方上混?

不過呢,唐舉人到底是有過功名的人,出了這等羞死先人的醜事情,居然一點不露聲色,仍然裝作無事一般,對張春旺及“麻姑”的好猶勝從前。

上元佳節鬧元宵,唐舉人攜大婦到遂州城觀燈。夜裏子時,唐氏莊園忽起大火,燒毀房屋七間,張春旺及“麻姑”母子偕四個仆人一齊葬身火海。

翌日,唐舉人和大婦得報,匆匆從遂州城返回家中。二人見此慘狀,皆捶胸號啕。

二管家吳仁義遵老爺吩咐,專門從雲台觀請來鬆鶴道長,為遇難者辦道場七七四十九天,後隆重葬於蓬山山麓的兔兒坪。

後人不知就裏,俗稱“七官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