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漆黑,黑得嚇人。宋美齡在黑暗中躺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了,忽然翻身起來,把室內、甚至連浴室和蔣介石書房裏的燈全部打開,一時間燈火通明。她披上睡袍打算去叫蔣介石,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於是就站在客廳門口,靜聽裏麵的動靜。
一個訪客走了,她聽到蔣介石與此人道別的聲音。接著,又一個訪客進來了,這人一聽便知,是“倒戈將軍”石友三。石友三是來澄清有關他對蔣不忠的謠言的。石友三賭咒發誓,決心效忠蔣介石。這時,宋美齡再也忍不住,敲門而入,把蔣介石叫到自己房裏來,說:“我有強烈的不祥預感,你要留意些,我覺得要發生不幸的事!”
“會有什麼事呢?一切都很平靜啊!你太緊張了,也可能是太累了,我叫阿媽來陪你,我也會盡早結束公事,你還是去休息吧!”蔣介石勸慰她說。
宋美齡不要阿媽來陪她,自己回到房裏,沒多久便睡著了。可是,半夜裏她被噩夢驚醒,發現蔣介石正坐在床頭上。
“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河中間有塊巨石,月色照耀波光如銀。突然間,所有的河水變成血紅!整條河變成一條血河!”
蔣介石聽後百思不解,隻好說她太緊張了,安撫一番後,兩人再度就寢。
12月2日淩晨3點鍾左右,隆隆的炮聲把蔣介石夫婦驚醒。接著,衛士來報告:石友三叛變了,正在浦口用數十門炮轟擊南京城。蔣氏夫婦原擬去度假的地方遭到了炮擊。
蔣介石夫婦在那個晚上再也沒有合過眼。早晨6點鍾,宋靄齡來到蔣介石官邸,蔣夫人看到她時,驚恐地大叫道:
“回去!難道你不知道這裏出事了嗎?現在這裏太危險了!”
宋靄齡急忙拍了一封電報給上海的宋老太太,大意是情況緊急,不及詳述,但請來母代為祈禱雲雲。二小時後,宋老太太來了回電,附了聖經中的一句話:敵人將會自動退去!
奇妙的是,當天近晚時分,上帝的話果然“應驗”了?!
原來,江蘇改組派發動了漂陽暴動。南京改組派曾策劃由中央軍校的一個航空教官駕駛教練飛機,準備在中央政治會議開會時,炸毀中央黨部會議廳。但因天氣不好未起飛。石友三炮擊南京後,發現沒有配合行動,不敢孤軍深入,就退走了。蔣介石夫婦受一場虛驚。可是,這次偶然的“上帝顯靈”卻成為促使蔣介石信奉基督教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情並沒有完。石友三雖沒攻打南京,但他卻把沿浦口到蚌埠鐵路線駐紮的蔣軍第五十六師,第一六八旅全部繳了械,而北上的蔣軍嫡係卻一時無法調回,南京空虛,警報頻傳。
為了保衛南京,宋美齡忽然想起了衛立煌。衛原是粵軍中驍勇善戰的將領,被蔣介石改編後,又在北伐中立有戰功。1928年1月,蔣介石重新上台後,排斥異己,培植個人勢力。因衛立煌既非浙江籍,又與黃埔係無緣,便被送到北平進陸軍大學特別班“進修學習”。現在,南京危急,宋美齡要請他出山來保衛南京。於是她給衛立煌的夫人,她昔日在美國留學時的好友朱韻衡寫了一封信。信中說:“現在您的將軍已在陸大學習,達到了您的願望。蔣先生想請衛將軍以嶄新的姿態,速返安敬,重組勁旅,以保衛南京、保衛中山先生的陵園……。”讀罷來信,朱韻衡淚如雨下。她本打算讓衛立煌軍校畢業後,遠遊歐美,繼續深造,超脫於軍閥混戰之外。衛立煌雖對蔣抱有怨氣,但卻視此為重返軍隊、再建戰功的好機會。於是,他說服了妻子,登車南下就職。經過數月的努力,衛立煌以粵軍時期的老部下和黃埔學生為基礎,組建了四十五師,駐紮蚌埠。石友三見狀,馬上軟了下來,以擁護閻、馮的名義,撤離津浦路南段,移軍河南商丘。宋美齡的靈活手腕,把衛立煌拖入了軍閥混戰的泥坑。
全國第二次編遣會議,等於蔣介石給地方實力派下了一道懈符,順我者升天,逆我者下地獄;服從我者即是“革命派”,違抗者即是“統一之梗”,就要嚴加懲辦。擺在地方實力派麵前,實際上隻有一條路,即交出軍隊,皈依蔣及中央。否則,以武力征服,還要扣上一頂反革命的帽子,剝奪一切政治權力。這樣一來,蔣介石和地方實力派的矛盾變得十分緊張,已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閻錫山更是坐臥不寧,深有自身難存之感。他看到北伐時期的四個集團軍,馮、李已被打倒,眼看就要輪到自己頭上了。至於坐鎮關外的張學良,正在整頓內部,和蔣介石的關係甚為接近。因此,閻感到矛頭已經指向他來,即使他不反蔣,蔣也決不會容許他的勢力存在下去。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曆年來各方麵的反蔣,背後都有閻的活動,其中內幕蔣完全明白,閻知道這筆帳,蔣介石遲早是要向他清算的,因而惴惴不安,遂下決心,力爭先發製人,發動反蔣。
在南京的編遣會議上,蔣介石排除異己的作法,不但為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等人所不滿,國內輿論,亦多不以為然,就是南京政府人員也認為蔣氣量狹小,措置失當。會後不久,蔣就派兵把桂係在兩湖及武漢的勢力,驅逐回廣西。馮玉祥在陝西扣押了編遣組監督人員後,蔣即派第八軍軍長唐生智率部開往河南向馮部進攻。唐因在湖南驅桂係時,蔣曾許以湖南地盤而失信於唐,故懷恨在心,認為閻錫山在北方有實力,也對蔣不滿,可以聯合倒蔣。
為此,馮玉祥被軟禁“西彙”期間,唐生智駐太原的代表袁士權受命常出入閻錫山的公館,言談之間有意流露出唐生智對蔣介石的不滿情緒,並觀察閻的反映。
閻錫山對唐生智也不摸底,究竟是真反蔣,還是假反蔣?搞不清楚。於是,派出他的親信趙丕廉為代表隨同袁士權一起到信陽去見唐生智,以探聽虛實。
這時,唐生智的基本部隊隻有萬餘人,但他受命指揮河南的雜牌隊伍。如果把河南地區的雜牌隊伍調動起來,也有相當可觀的力量。鄧寶珊就是唐生智雜牌隊伍中的一股重要力量。
唐生智投蔣之後,蔣介石對他假親熱,真懷疑,引起唐的很大不安。蔣介石利用唐生智趕跑了白崇禧,但對唐生智一直抱不信任態度。自1929年3月,唐生智被任為第五路軍總指揮之後,蔣介石處處對唐生智提防。當唐生智要求率部回湖南時,蔣置之不理,而讓他客居河北,受閻部的牽製。1929年5月,馮在河南反蔣時,蔣介石把唐部調到河南前線和西北軍作戰。當唐生智的第五路軍總指揮部移至鄭州時,唐應邀去南京,蔣任他軍事參議院院長,一直不放唐生智回部隊。在戰事十分緊急的時候,蔣介石還不放唐生智回部隊指揮作戰。後經第五路軍一再要求,唐才回到鄭州總部。蔣介石也不放心,又親自到鄭州督戰。唐生智親自到前線指揮,打敗了西北軍。蔣介石在鄭州會見唐,又是擁抱,又是許願,還聲言要委任唐生智為西北邊防司令。11月22日,蔣介石要回南京時,特下一道手令,要所有參戰部隊都歸唐指揮。並且說:“聽他的指揮,就等於聽我的指揮一樣。”把唐大肆吹捧了一番。但唐生智明白,蔣介石許給他的是空頭支票。西北有馮玉祥的重兵,他去不了。參加討奉的軍隊,除第五路軍外,都指揮不動,蔣介石的虛情假意,並沒能緩和他和唐的矛盾,反而日趨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