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特川島施計謀(1 / 3)

據警備司令部的趙春林分析,倪小倩被綁架一事並非偶然。

今日淩晨三時左右,他在家中接到警備司令部值班少校馬維城的電話,得知公共租界發生一起綁架案,並打死打傷租界巡捕各一人。綁架者聲稱是警備司令部偵探。為此,新上任的上海各國聯軍總司令、英國陸軍司令霍夫曼中將親自打電話給戴戟,要求立即對此事做出解釋;同時公共捕房已派員前來要人。

10分鍾後,趙春林趕到警備司令部,才得知被綁架者是倪小倩。他覺得奇怪,自己從未布置過盯梢倪的任務,因為誰都清楚她與由浙江買辦政客組成的,以陳果夫、陳立夫為首領的“中央俱樂部”有聯係,該組織在國民黨內有相當的威懾力,設有專門的特務機構。待趙春林連忙趕往發案現場堪察後,上午9時便交給戴戟一份案情報告。報告中寫道:

昨夜8時30分,有三男一女持本司令部特別證件從閘北寶山路河南路口進入租界,來到倪小倩女士住的藍寶石公寓,出示證件後,從看門人手中得到倪的套房鑰匙(後詢問,女的給看門人50法郎小費),潛入房內。約零點30分,有一輛掛有十九路軍車牌的轎車送倪女士回來(後經核實,該車是十九路軍部專車)。1時零5分,倪來到樓下,象是在等人。半分鍾後,原先那三男一女將她綁架。在距公寓35米左右的十字路口處,恰遇兩名巡捕,倪大聲呼救,巡捕聞聲上前幹涉,結果遭綁架者襲擊,一死一傷。

案情分析(絕秘):

此次綁架案可能是衝著十九路軍蔡廷鍇將軍而來的。

1、本司令部偵緝隊從未參與此事,四名聲稱司令部人員的綁架者純屬假冒。

2、此案件若是藍衣社所為:動機是戴笠曾派人傳達蔣介石的指示,要蔡廷鍇不要固執北上,而後國民黨要員又多次勸說蔡不要與日本人作對,但均未得到滿意的結果。於是,想在蔡與倪的接觸上,設計圈套以此要挾蔡將軍就範。但也有疑點,因為圈套落空,並非一定要綁架倪,況且倪的影響力足以使藍衣社上海分社的特工感到難堪。

3、若是日本人所為:不久前日本人曾經幾次警告、恐嚇蔡將軍。據可靠情報,日本人有故意在上海挑起戰爭的企圖,目的一是牽製十九路軍義勇軍北上;二是逼迫十九路軍退出淞滬。日本特工川島芳子也慣在男女問題上作文章,一旦成功,便可不動用一兵一卒達到目的……

蔡廷鍇將警備司令部的馬維城少校引到了二樓書房,才知馬少校是為倪小倩的綁架案來的。馬少校呈上了倪小倩綁架案的報告副本。蔡廷鍇搖了搖手:“此事件的偵破是你們警備司令部和警察局的事情,我就不幹涉了,現在若能管好我份內的事情就不容易了。”

“軍長,此事與你有關,司令吩咐一定請軍長過目。”

蔡廷鍇掀動了一下卷宗,見案情報告並不太長,便請馬少校坐下。報告過目後,蔡廷鍇苦笑地搖了搖頭。

馬少校關切地說:“臨來時,戴司令讓我轉達他的意見,請蔡將軍隨時和我們保持聯係,並要注意個人的安全。”

樓下的王小舒和杜月笙還沒走,兩人此時正犯疑。昨天上午,杜月笙等幾個近日來因上海中、日軍隊張弓拔劍而生意不景氣的商會巨頭在一起商量對策,一致認為隻要能避免戰爭,就可以保持商業的利潤。可要避免戰爭,非得有一方作出讓步,分析來分析去,讓日本收兵可能性甚小,隻有做十九路軍的工作。而實際在管理十九路軍的是蔡廷鍇,蔡廷鍇的脾性他們了解,隻要提讓他退兵,他就會發脾氣,而且會斷絕往來。想來想去不知該如何做此工作,還是王小舒提起了蔡廷鍇不久前將夫人送回老家。杜月笙計上心來,與商會幾個巨頭們一合計,決定收買倪小倩,讓她施展美人計,使蔡能答應率部離開上海,以免在上海發生戰事,影響他們做生意賺錢。中午杜月笙便帶著十根金條來到倪處。倪本是杜從杭州花錢買來的煙花女子,誰知一到上海便走了紅,成了政界要員們的寵兒。漸漸地,杜月笙的話也不那麼管用了。所以這次來,杜先是重敘舊情,而後拿出金條。倪見杜月笙出手大方,也就欣然答應下來。今一大早來,本以為倪小倩能在蔡公館留宿,可以當麵將蔡廷鍇一軍。誰知卻是眼前這個結局。王小舒低聲地問杜:“是不是你那小妞在耍我們?”

杜月笙搖了搖頭:“不可能。”

與此同時,在百樂門夜總會裝飾豪華的經理室內,女老板黑薇薇,正在仔細地研究著一份與趙春林寫給戴戟司令的報告內容極為相仿的資料。這情報是黑老板手下的人剛從警備司令部裏弄來的。黑老板三十五、六歲,是個徐娘半老,卻不失風韻的女人,明裏經營舞廳,暗裏是藍衣社上海特工站站長,由於倪小倩常常出入於百樂門夜總會,所陪的人都是軍政要員和商業巨頭。去年6月,被黑老板吸收為特工站的特工。這次倪奉黑老板之命設法接近蔡廷鍇,並想法兒抓住蔡的把柄,逼他順服於蔣介石,不料半路出了岔子,倪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黑薇薇既惱火,又擔心,怕的不是無法完成脅迫蔡的任務,而是倪要是經不住拷問,將上海站的情況抖摟出去,那她黑老板將無法再混這碗飯吃了。“老娘非要把人搶回來”。她暗暗地下定了決心。可這人不是警備司令部搶的,莫非真是日本人?對,肯定是日本人。此事能幹得如此利落的不是川島芳子就是河端貞次。

讓警備司令部偵緝隊長趙春林和藍衣社上海站長黑薇薇猜中了。綁架倪小倩的正是日本人,領頭的是河端貞次。

自打昨晚蔡廷鍇挽著倪小倩走出舞廳後,川島芳子的耳目就通知了她,並且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二者的關係如何不一般。川島芳子放下電話,馬上找到河端貞次,商量分析了蔡的處境,最後決定避開有衛兵把手的蔡公館,在倪處設伏,拿了證據,以此製服蔡廷鍇,於是河端貞次帶了人,假借警備司令部偵探名義,潛入倪的住所,意外地發現倪的梳妝台裏裝有一架特工用的錄音機和一架微型照像機。因此,斷定倪並非一般煙花女子,一定是國民黨特工。深夜,當倪獨自回來時,又使河端貞次倍感意外,準備再等等看。誰知倪小倩淋浴完畢,卻分別打電話給稅警團的團長王賡和澳國使館的一名外交官,因沒有找到王賡而與那外交官相商在什麼飯店幽會。於是,待倪小倩一下樓,河端貞次就立即用倪套房裏的電話與川島芳子聯係,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先將倪綁了再說。

川島芳子和河端貞次考慮的不完全一樣。前者是想把倪作為打開上海特工工作局麵的主要突破口。而後者呢,則想用倪來脅迫蔡。所以,川島芳子首先要從倪那裏掌握國民黨在上海區編織的特工網絡。

對倪小倩來說,突如其來地被人綁架,她完全蒙了。就在幾分鍾以前她還在恨王賡,不知半夜裏和哪隻母狐狸在一起廝混。為了報複王賡,她給澳國的外交官唐納去了電話,唐納異常殷勤,急於見她。倪小倩走下樓梯時,正想著和唐納尋歡以後,唐納定會又送上她一筆可觀的“硬通貨”金條。可就在有人衝上來,扭住她的胳膊時,她的這些想法兒一股煙似的跑得幹幹淨淨。她不知綁她是何人。當綁架者與巡捕發生衝突時,她的嘴就被人用布給堵上了,眼睛也被黑布蒙了個嚴實。她隻記得沒人說一句話。門一關,車就開足了馬力朝前疾駛。也不知走了多久,車子“吱”地一聲尖叫著停住了。她被人拉下了車,迎麵感到寒風刺骨。

接著是“嘩啦”上槍栓的聲音。有人用日語嘰哩哇啦地講著話。還有人不停地在她身邊走來走去。倪的心陡然一陣急促地跳動,她暗想:完了,落到日本人手裏。她早對日本人凶殘的刑罰有所耳聞,再加上寒冷逼人,雙腿不禁瑟瑟地抖動。

她被人拽著反綁著胳膊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一路上隻聽見自己的高跟皮鞋的“嗒嗒”聲以及押解者沉重的皮靴聲。她感到腦子裏完全是一片空白。

有人疾步上前“吱呀”一聲推開一扇門,迎麵撲來一股帶著煤氣味的熱浪。這時,她眼前的蒙布被揭去。“哢噠”一束耀眼的光束射在她臉上。接著,一個男人給她鬆去了將她手臂勒出血溝的繩索。

“請,倪小姐。”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耀眼的燈光後麵傳了過來。

倪小倩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線,四處望了一下,然後才戰戰兢兢地坐在一張冰冷的鐵椅上。待坐穩之後,順著剛才聲音的方向,眯著眼細看,模模糊糊地瞥見三米開外桌子後麵,坐著一個頭發留得很短,戴著副墨鏡的人。她心裏暗想,這大概是那個說話的女人。倪小倩又往旁邊一掃,隻見桌子兩邊立著四個彪悍的打手。桌前擺放著炭火,藍瑩瑩的火苗呼呼地直往上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