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革命群眾、幹部和紅軍將領,都在這種錯誤的肅反下含冤致死:紅十軍政治部主任吳先民、地方暴動領袖黃鎮中、團省委宣傳部長汪明、閩北黨的創始人陳耿、徐福元、舒翼、蘭廣平、徐躍……
他們致死的罪名,均是子虛烏有的“AB團”、“改組派”、“第三黨”。
當時,縣、團級幹部中的知識分子大部分被殺掉;弋陽、德興、東平的整個縣、區、鄉村幹部也大部分被處死。
甚至於,肅反委員會把在白區工作的一些幹部和交通員也調來蘇區,再予以處決。有的起義官兵攜妻帶子前來投奔革命,也被認為是反革命派來的,將其殺掉。
據當時的人回憶,僅弋陽一縣,就設有監獄17所,關押所謂“AB團”分子1100多人,被殺害的達300多人。弋陽全縣九個區委書記殺得隻剩一個。該次肅反範圍之廣,為禍之烈,由此可見一斑。
聽到這兒,毛澤東再也忍不住了,他激動地站起來,說:
“哪裏有那麼多的AB團,改組派!亂彈琴!”
送方誌純、邵式平兩人出門時,毛澤東語重心長地說:
“你們的工作做得很好,與其它地方不同。有機會我是要為你們作宣傳的。我們這點力量,我們這點根據地,來之不易。秋收暴動後,我們選來選去,才選到了羅霄山脈……”
方誌純插話道:
“我們暴動後,也選了好久,最後選到弋橫這塊地方,地勢好,有群眾基礎。”
毛澤東點點頭:
“那地方好,以武夷山為中心發展。打完仗後,還是回去,鞏固這一方麵。”
但方、邵二人後來沒能回去,紅十軍也沒能回去。1934年10月18日,國民黨第二十一師占領了贛東北蘇區的首府——葛源鎮。
一片紅色沃土化為敵軍馬蹄下的荒原。
1935年6月,國民黨某監獄一間陰暗的牢房裏。
滿身傷痕、憔翠不堪的方誌敏同誌趴在床上,艱難地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東西。
這是一篇關於贛東北蘇區曆史的文章,方誌敏曾附記道:
“因為是敘述事實,我隻要忠實地寫下來就得了,絕用不著一點鋪張和誇耀,我寫的態度是十分誠實的。”
在這篇未完成的手稿中,方誌敏以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感,沉重地總結了贛東北蘇區肅反擴大化的嚴重錯誤和教訓。他寫道:
肅反工作的擴大化,就是認為一切工作的毛病,都是反革命在其中搗鬼,肅清了反革命,一切工作自然都會好了;就是認為反革命在蘇區已經有了龐大的組織,雄厚的力量,到處都有了反革命的混入和活動,到處疑神疑鬼!這是誇大反革命的力量,過低估計黨和蘇維埃的力量,因為黨和蘇維埃的領導威信,群眾的階級性及其組織力量,以及反革命派不能如共產黨員一樣不畏艱苦危險的深入下層工作的關係,在蘇區內,反革命派決不能很容易地大規模地發展起來,這是極明顯的道理。當時肅反工作就忽視了這一點,沒有指示全黨要清楚地分出哪些是政治上或行動上的錯誤,那些才真是反革命的陰謀。“你這錯誤不是簡單的,我要用肅反眼光來觀察你。”這是幾句普遍流行話,表現出肅反工作擴大化的精神來。我們固然要反對缺乏無產階級的警覺性,使反革命派能藏在蘇區活動。同時,也要反對小資產階級的張惶失措,懷疑過多,這不但不能團結幹部,而且會引起“人人自危”的恐慌。
肅反工作簡單化,就是不注意偵察技術,收集確證,而隻憑口供捉人,這往往會亂供亂捉,牽連無辜!這次肅反,不能說沒有亂捉了人,而且還有錯辦了人的。放走一個反革命派,固然是革命的損失,錯辦了一個同誌,又何嚐不是革命的損失!
我們絲毫不能放鬆肅反工作,我們要經常提醒黨員和群眾,對肅反工作的注意,不讓反革命派來陰謀破壞我們的革命事業。但是,肅反工作不是一切問題的中心,革命戰爭才是目前中心的中心,肅反工作隻是幫助達到戰爭勝利的一種重要工作,絕不能把肅反工作擴大化、簡單化,錯辦革命群眾和同誌。我現在肯定地說,贛東北和閩北的肅反工作,是有錯誤的,使革命受了不少的損失!應該用布爾什維克的自我批評,來揭發過去肅反中的錯誤,以作今後的教訓,一切畏怕自我批評,龐然自大的以為自己什麼都是正確的,沒有錯誤,這正是十足的小資產階級的錯誤,正足以損害革命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