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隻身赴洛陽(1 / 3)

浩瀚的黃河上空,一架輕型專機在盤旋飛行。奇怪的是,偌大的飛機裏隻有一個人,他就是西北“剿總”的代總司令、少帥張學良。由於事關重大,也是為了表明他的誠意,這位少帥既沒帶侍從,也沒帶飛行員,而是由他自己親自駕機飛赴洛陽,去謁見蔣介石。

高速飛行的專機,在經黃河時,張學良有意放緩了速度。他俯瞰著這中原華夏,眺望著象征中華民族的古老黃河,禁不住百感交集,亦喜亦憂。憂的是,自己代蔣受過,下野出洋以後,本以為全國會因此能團結禦侮,眾誌成城,但誰知蔣介石依舊奉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對日本屈膝妥協,相繼簽定“溏沽協定”、“何梅協定”、“秦土協定”等一係列屈辱和約,加上殷汝耕冀東防共自治政府以及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之後,華北接踵東北,又已名存實亡。日寇野心勃勃,虎視眈眈;而政府卻是一味妥協,步步退縮,領土一省一省地喪失!中華民族的大好河山,已是支離破碎,國土日喪,國將不國!想到這些,作為炎黃子孫的張學良,眼望著這古老的中華發祥地,他怎能不痛心疾首、憂心如焚呢?

這是張學良的憂慮之處。但此次張學良也有聊以自慰的,那就是自從高福源返回陝北之後,他很快就秘密會見了周恩來,在東北軍與紅軍之間達成了秘密協議,實現了東北軍、西北軍和紅軍“三位一體”的聯合。現今在前方戰場上,東北軍和紅軍表麵上壁壘森嚴,刀槍林立,涇渭分明,互相為敵;而實際上卻已經變成了共同要求抗日救國、誌同道合的朋友,成了隔河而居、互相幫助的好鄰居。而楊虎城的西北軍,則早在張學良之前,便已認識到“剿共”是無期徒刑,所以他們盡力避免跟紅軍打仗,並且先於張學良就開始跟紅軍秘密往來。隻不過,因為蔣介石施展分而治之的伎倆,利用特務散布流言蜚語,挑撥離間,使雙方存有隔閡。這次,張學良胸懷大度,主動做出對西北軍的友好姿態,加之一直隱伏在兩軍中的地下黨員劉瀾波、劉鼎、栗又文、宋黎以及汪鋒、南漢宸、申伯純、王炳南等同誌的從中溝通,穿針引線,張楊之間便漸漸地由猜疑變成了合作,由磨擦變成了密友。大家坦誠相見,於是西北戰場,戰雲消散,現已形成了由東北軍、西北軍和紅軍三位一體的抗日陣線。現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說服蔣介石,使他放棄內戰政策,一致抗日!

本來,共產黨和楊虎城對於蔣介石會不會放棄內戰,都心存疑慮。可是,和蔣介石關係親密的張學良,堅持聯合蔣介石。於是,周恩來和張學良達成這樣的協議,張學良從內部逼,共產黨從外邊促,內外夾擊,逼蔣抗日。

至今已經幾個月過去了,可是說服蔣介石的工作卻毫無進展,這使張學良十分心急。此次,他不顧旅途的辛勞和危險,獨自駕駛飛機前往洛陽,就是想用此方式表明心跡,和蔣介石做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

其實不久前,張學良剛剛進諫過蔣介石。那是十月底,正值蔣介石在洛陽舉辦五十大壽,各地許多封疆大吏都前往拜壽祝賀。張學良那次是和閻錫山一起去的。

蔣介石因係五十整壽,所以祝壽活動異常隆重。洛陽別墅的慶壽大廳裏張燈結彩,鞭炮聲喧,鼓樂齊鳴,所謂一派賀壽聲歡,歡呼頌祝。場麵之大,耗資之巨,都是盛況空前。南京和各地的名流權貴都急相拍馬邀寵,因此各地慶壽節目搞得琳琅滿目,豐富多彩。其中別出心裁,也最令蔣介石滿意的是這樣兩項:一是,晚宴上宋美齡親自監製的生日蛋糕,這蛋糕不僅雕龍繪鳳,精心巧製,而且是高聳入雲,碩大無比。開宴時,五十根大蠟燭一點,舉座為之驚歎!第二天,宋美齡又親自將這蛋糕分給各個團體,以示蔣介石愛民如子,恩澤似海。第二項,是由蔣介石侍從室發起的萬民募款捐獻飛機的活動。獻機典禮這天,鑼鼓喧天,萬人集會。湛藍的天空中,飛機緩緩駛來,五架一隊,正好是十隊五十架,以示蔣介石五十暖壽之意。飛機在空中縱橫穿插,組合成各種圖案,既別開生麵,又蔚然壯觀!蔣介石至此嚐盡了作為“委座”的殊榮,所以他洋洋自得,極為滿意。

出席洛陽祝壽會,職務最高的,一是張學良,一是閻錫山,他們分站在蔣介石的左右,蔣介石頻頻與他們俯耳交談,興致極高。

閻錫山是在蔣介石洛陽祝壽的前一日,先行乘專機抵達西安的。在西安,他同張學良、楊虎城作了竟日長談,一致約定,於當夜便同他聯袂乘隴海路特備之專車奔赴洛陽。祝壽大會一完,張學良見蔣介石情緒很好,便拉著閻錫山,緊隨蔣介石之後來到了委座官邸。

蔣介石這天是著意打扮了一番。他身材頎長,穿著威武。尤其是配上他那鋥亮的長統馬靴、雪白的手套,帽子上特意裝飾上一根幾寸長的白翎旄,看上去的確是氣度非凡!蔣介石顯然對自己這身戎裝也非常得意,所以回到官邸內宅,他也並未急著脫去。

張學良和閻錫山落坐之後,閻錫山見蔣介石依然沉浸在賀壽的得意之中,便向張學良遞了個眼色,意思是正好趁著蔣介石高興,進行勸諫。

張學良微微點點頭,首先開言:“委員長,此次獻機活動,真是開天辟地以來之一大創舉,盛況空前啊!”

蔣介石一聽,高興得滿臉堆笑:“嗯,嗯。民眾的熱情可嘉,實在是熱情可嘉啊!”講到這,他摘下高高的禮帽,繼續說:“漢卿、百川,我聽說小學生把買鉛筆、糖果的錢都捐獻了出來,啊,啊,群情如此,真讓中正感愧惶悚啊!”

張學良望著激動得麵色泛紅的蔣介石,覺得勸諫機會己到,於是低聲插了一句:“委員長,您可知道,侍從室在動員捐獻時,是怎麼講的嗎?”

蔣介石正在解腰中的指揮刀:“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