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寧靜的山穀裏,槍聲、炮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和戰士們的喊殺聲,響成一片。
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驚得個個暈頭轉向,慌了手腳,傷亡頗大。
日軍指揮官永野玉樹中佐,一邊揮著戰刀督令部隊倉促應戰,一邊舉著望遠鏡觀察戰場情況,恰巧在這時,無數炮彈傾瀉到敵人的陣地上,炸得鬼子人仰馬翻,死了一大片。永野大佐也中彈了,一塊彈片嵌在他的臂部,血像噴泉似地往外湧。他嗚哩哇啦地怪叫著,兩隻胖乎乎的帶血的爪子拚命地在臂部摳著彈片,疼得好半天才睜開眼睛。等他把雞蛋大的彈片摳出來,又在咬牙切齒地狂叫了:“頂住!給我統統頂住!誰要是給阪垣師團丟臉,我當場劈了他!”
見身旁的傳令官還活著,他伸出血淋淋的右手使勁搖晃著,嚎叫著:“還愣著幹什麼?快,請求飛機、坦克援助!”
二十多分鍾後,日軍出動了十多架九七式轟炸機和二十多輛八九式坦克,配合步兵向三十八師發動了反撲。整連整營的敵人,就像一群輸光了賭注的惡棍,不停地輪番往上衝。
國軍在毫無憑借的情況下,與衝進陣地的鬼子,展開了殘酷的肉搏戰,逐村逐屋地展開了爭奪。陣地上刀光閃爍,殺聲震天。
正當戰鬥打得極為艱苦的時候,張自忠趕到了三十八師。黃維綱師長極為興奮,盡管他已經殺得渾身是血,後腦勺也負了傷,仍然高聲喊著:
“弟兄們,狠狠地打呀!你們瞧,我們軍長來到前沿陣地了!”
戰士們聽到他的喊聲,越殺越勇,越戰越強。機槍手們沒有刺刀,子彈打光了,就抓起槍托、抓起鐵鍬,衝著鬼子的腦袋猛砸狠砍,砍殺極多。
打退了敵人最後一次反擊後,三十八師乘機發起猛攻,終於在晚上9點多攻下了古城。
正在這時,臨沂西部的龐軍陣地再次告急,請五十九軍增援。
張自忠得知古城西部失守後,氣得勃然大怒,飛快地躍上大白馬,第二次趕到了古城前沿陣地。
整個陣地,煙火彌漫,炮聲隆隆。敵人的炮彈,炸得四周土飛石碎。張自忠非常冷靜地蹲在一個隱蔽所裏,拿著高倍望遠鏡細心地觀察著四周地形。忽然,他指著其中一個大院,問身旁的黃維綱:“那院子裏,堆的是什麼?”
“高梁杆和稻草。”
“稻草?……”張自忠靈機一動,興奮地對黃維綱大聲命令說:“火攻!對院子裏的敵人,立即實施火攻!”
很快,在機槍的掩護下,幾十名英勇無畏的戰士衝到了院子附近。他們個個將蘸上了汽油的棉花綁在手榴彈上,點燃後投到院內的草垛上,隨後,又向院裏投擲了許多手榴彈。
大火熊熊地燃起來了,映紅了半邊天。院子裏的敵人招架不住了,燒得鬼哭狼嚎,四處亂鑽亂跑。
張自忠放下望遠鏡,從士兵手中奪過一挺輕機槍,猛烈地掃射起來,接著,又大吼道:“快!把東麵的院牆推倒啊!”
話音剛落,一百多個戰士乘著敵人陷入一片混亂之時,勇敢地衝上去推倒院牆。憤怒的機槍衝鋒槍一陣猛掃,敵人就像被斧砍刀割一般紛紛倒下了,躺滿了一地。另一個大院裏的殘敵見勢不妙,狼狽潰逃了。
隨後,張自忠將五十九軍軍部移到了古城,指揮部隊繼續對日軍陣地實施攻擊。
26日上午,渡河攻擊日軍的三十八師攻占了臨沂東側的桃園。槍聲漸漸稀疏下來,在朦朦朧朧的霧氣之中,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田野裏、山溝上、溝渠旁到處橫七豎八地躺著殘缺不全的鬼子屍體。
張自忠聞之,大為欣喜。
霧散了,他興衝衝地站在了桃園陣地上,望著陣地上迎風飄揚的火紅的戰旗,一個一個地數著遍野的敵屍,臉上露出了幾絲笑意。過了一會兒,他又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頓地告誡身邊的師長、旅長們:
“我提請你們注意,敵人絕非等閑之輩,阪垣征四郎這隻惡狼,決不會因此而善罷甘休。你們認真想一想:明天,阪垣的狗爪子又會伸到哪裏呢?……”
“報告,敵似又有增加,實數未詳,約不下四五千!”
“報告,敵步炮聯合之敵約三四千名,渡河向我左翼運動!”
“報告,鈴木聯隊已渡河西進,到達義常集!”
……夜,如同潑墨般漆黑。群星在天空打著寒噤。黑的天光和黑的地色合成了一片。四周,靜悄悄的。3月27日淩晨2點多,忽然,來自各方麵的情報人員,都向臨沂發來了內容相同的緊急報告,把在臨沂戰場擔任作戰指導的徐祖詒參謀長驚呆了:“不好,看來阪垣征四郎又要有大動作!”
徐祖詒沒猜錯。在五十九軍的狠狠打擊下,日軍第五師團連連敗北,使阪垣征四郎寢食不安,惱怒異常。26日夜晚,寺內壽一元帥又一次給他打來了電話,幾乎一直在聲嘶力竭地斥責他指揮失靈,決策失誤,貽誤戰機,致使數千官兵白白地死於臨沂一帶。接完電話,在雪亮的汽燈下,阪垣哆嗦的嘴唇又一次觸著酒杯的硬邊,他感到苦澀,那使人暫時忘掉痛苦、煩惱、憂愁的苦澀。
悶著頭,一連喝了7杯苦澀的液體,阪垣把酒杯一拳砸得粉碎。正在這時,阪本順跑步闖了進來:“報告師團長,阪本奉命趕到!”
阪垣一身酒氣,瞪著通紅的牛眼掃了阪本一眼。阪本不知他要幹什麼,嚇得連連退縮。
“阪本!”阪垣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之後,吼道:“昨天夜裏,就在古城,張自忠的三十八師先是一槍未放,手持白刃衝進了我軍陣地,奪走了我軍大炮5門,輕重機槍15挺,戰馬48匹,砍死了我軍官兵308名,後來,又是一陣炮火射殺。你說實話,當時的戰場指揮官是誰?”
“是永野玉樹中佐!”
“他人呢?”
“我已經用戰馬把他帶來了!”
“叫他進來,快!”阪垣聲嘶力竭地吼叫著,拔出了手槍。
不一會兒,臂部、腿部負了重傷的永野玉樹,被兩個士兵攙了進來。
“永野!”阪垣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他,語氣冷酷得令人心顫:“我的第五師團,是日本帝國的王牌師團。我們在茶葉山與張自忠戰鬥時,據截獲敵軍的電話得知,張自忠的部隊在最後僅剩下7名士兵的情況下仍然守住了茶葉山,而你永野玉樹決不止7個士兵吧,為什麼一觸即潰?為什麼不能與敵人決一死戰?”
永野玉樹硬挺著脖子,望著阪垣手中的那把精致的小手槍,一聲不吭。
阪本順及幾位聯隊長都驚恐地低著頭,不敢為永野說情。
“哢嚓”一聲,阪垣把手槍子彈推上了膛,對準了永野的腦袋。
永野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便不顧一切地瞪著眼,衝著阪垣大吼著:“阪垣,我為日本帝國立過兩次大功,你不能這樣處決我!”
“屁話!過去你為帝國立下的是顯赫戰功,可今天,你製造的是極大的罪惡!大日本帝國的軍法是無情的,隻要你打了敗仗,無論官再大,功再多,也逃不脫軍法的處治!”說完,咬牙切齒地狠狠扣動了扳機,“砰!砰!砰!砰!……”
“啊…”永野在血泊中痛苦地掙紮著,腦門上立即冒出了6個血乎乎的槍眼……
處死了永野,阪垣的怒氣似乎平息了一些。他兩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正要跟戰戰兢兢的部下們說些什麼,情報參謀跑步進來了:“報告師團長,我增援部隊已到了義堂集附近,距臨沂約有10公裏!”
“立即電告全軍,明天淩晨7時,我第五師團將再一次向五十九軍發動全麵進攻。阪垣說到這裏,掃了一眼挺立在左右的指揮官,“明天一早,你們都必到一線督戰,拿不下攻擊目標,我要像處死永野一樣處死你們,決不留情!……”
第二天拂曉,阪垣征四郎早早來到了作戰前沿陣地,站在一座高大的墳墓上,舉著高倍的望遠鏡不時在陣地上觀察著,親自指揮著對五十九軍的反擊。
清晨7點整,日軍的炮火開始轟擊了。
刹那間,炮聲轟轟,整個大地都像在“打擺子”。不一會兒,日軍的轟炸機又一波一波地反複盤旋轟炸著。國軍陣地,濃煙滾滾,烈焰熊熊,在紅得滴血的朝霞中,被染得血紅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