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武粉墨登場(1 / 3)

戰爭爆發後,高宗武與周佛海走動更勤了,周佛海結交廣泛,朋友中有文人,也有武將。北大教授胡適、陶希聖,蔣介石侍從室主任陳布雷,江西省省長熊式輝,抗戰前曾任江蘇省江寧實驗縣縣長的梅思平,南京行政院前任秘書羅君強;武的則有號稱黃埔係“八大金剛”之一、時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西安行營主任顧祝同等等。這裏消息靈通,來客也皆是有能量之人。和這些人交往,對自己宦海官場的生涯有益無損。

在常來的客人中,高宗武與陶希聖最談得來。因為胡適名氣之大,已是學術界的泰山北鬥,高宗武自然要執弟子禮甚恭;而陳布雷,雖為天子近臣,口銜天命,巴結猶恐不及,但陳為人狷介方正,正色立朝,有古大臣之風,輕易不可熱絡;而梅思平,抗戰前不過為一縣令,雖有“政績”,但九品芝麻官畢竟官階太低;羅君強則是一個寡信善變,吃喝玩樂的浪蕩公子。高宗武對此人猶瞧不上眼。

至於顧祝同、熊式輝,或者文人與武人的氣質不同,或者過於圓滑讓人難以捉摸。他們發跡早,官味足,頤指氣使,對他缺少重視、禮貌,因此也就熟而不親,氣味不投。

隻有陶希聖,高宗武與他有相見恨晚之慨。陶畢業於北京大學法科,曾任商務印書館編研所編輯。在這個位置上,他結交了學術界不少文人,也有了一點影響,以後又在上海複旦、暨南大學、勞動大學、上海法學院、中央大學、北京大學任教。抗戰爆發後,蔣介石舉行廬山談話會,陶也作為名流在被邀之列。

陶希聖長就一副陰鷙刻薄的臉,麵部肌肉是從來不作笑的運動的。但此人心思極靈活,雖以學者麵目出現,但官癮極大。自古以來,歸隱林中,就列為升官的“終南捷徑”這一途,隻不過要看你機會的把握。陶希聖正是這樣一個窺測時機,等待別人釣他的大魚。因此他察言觀色,耐心鑽營,投其所好,有人送他一副對聯:

見汪主和,見馮言戰,見蔣委員長和戰皆好;

遇國罵共,遇共罵國,遇法西斯蒂國共都罵。

他初見高宗武,即感到這位官場新貴前途不可限量,有心接納,把他一貫端著的學者架子一拋而光,平輩論交,說了不少奉承的話。

年輕氣盛、驟然得勢的高宗武也自以為遇到了知音,把盞而談,酒逢知己千杯少,遂引為莫逆之交。從此,倆人幾乎天天在周公館見麵,大有一日不見、則一日不歡之感。

這幫人的聚會,絕不是品茗清談,他們每日討論的都是當前所發生的中日大事,論點也都趨於一致:“中國必敗。”

周佛海氣急敗壞地說:

“前幾天,蔣先生召開廬山座談會,現在各黨各派的朝野人士大唱高調,但是調子越是高唱入雲者,越是居心叵測。除了頭腦極簡單的糊塗蟲以外,沒有人不明白繼續打下去,中國絕不能僥幸成功。”

高宗武一擊掌,十分讚同。

“中國的人的要素、物的要素、組織的要素,沒有一件能與日本比擬,打一個比方說,如果戰爭擴大並延長下去,日本自然也感到困難,可是日本感覺到癢的時候,中國已痛不可忍了。”

他這個比喻很形象,加上又是公認的日本通,因此,這番話很有份量。

周佛海更像占住了理,他越發放言無忌,語存諷剌:

“蔣先生是絕頂聰明的人,當然曉得服從輿論,既然朝野上下,都是高唱持久的全麵戰爭,他老先生就不能不附和,而且還要唱得比別人高。隻有這樣,才能壓服反對派,爭取輿論的支持。可惜啊,蔣先生用心固然良苦,但種瓜得豆,作繭自縛,最終逼他走上他不願走的路。”

“佛海兄,”陳布雷皺著眉頭止住他,這些話在忠於蔣介石的陳布雷聽來,未免有點過份,有點刺人了。

周佛海脖子一梗,似有不服:

“這些都是實話嘛。”

江西省主席熊式輝臉色也嚴肅起來,他是位老官僚,圓滑得水火不侵,知道這些話被傳出去有多大影響,警告周佛海說:

“布雷先生是為你好。說話要注意分寸,已經有人說你是非戰集團的主謀,還稱這裏是‘低調俱樂部'''',專門散布失敗言論。今後,我們大家也要少聚在一起,恐引起非議。”

周佛海果然有點驚懼,但嘴仍強硬,他對熊式輝一揖到地:

“多謝熊主席關照,佛海無以為報。隻是國難當前,不忍坐視國家淪亡。歎隻歎,中國人隻知自愛,而不知愛國。如果是我們認為於國有利的主張,為什麼藏在心中而不說出來呢?”

他轉向胡適和陶希聖:

“二位德高望重,學界泰鬥,自然有一言九鼎之力,明日委座設宴款待社會賢達,兩位都在被邀之列,如能借此機會,直言而諫,則國家幸甚,人民幸甚。”

胡適:“你是蔣先生親信,說話的機會比我們多。”

高宗武插嘴道:“佛海兄以部屬之地位進言,自然不比二位以嘉賓身份量重。”

胡適點點頭,自認此話有理,他注意地打量了高宗武,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膽量與見識都有過人之處。

未想到在宴席上胡、陶二人根本插不上話,蔣介石神情很興奮,他剛剛向全國發表了《告抗戰全體將士書》,在座的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連連稱讚這篇文章聲情並茂,悲鳴聲中透露出一種雄壯的慷慨。

“這幾年來的忍耐,罵了不還口,打了不還手,我們為的是什麼?實在為的要安定內部,完成統一,充實國力,到最後關頭,來抗戰雪恥。”

“現在,和平既然絕望,隻有抗戰到底,那就必須不惜犧牲來和倭寇死拚。我們大家都是許身革命的黃帝子孫,隻有齊心努力殺賊,驅逐萬惡的倭寇。”

“寫得痛快!”張伯苓擊節讚賞:“有理有節,不卑不亢,宛如哀兵之沉吼,令人動容,令人同情,令人感奮,令人欲罷而不能。凡有血性者,勢難坐視。”

蔣介石洋洋得意:

“政府既然決定應戰,自然全力以赴,目下正組織力量,準備進行會戰,以振軍心,以奮民氣。”

胡適、陶希聖麵麵相覷,那一番妥協救和的說辭在此氣氛下實在難於和盤托出。胡適幾次欲言又止,因為陶希聖暗暗拉住他,告誡說:

“此時不宜在蔣先生麵前作掃興之言。”

直至午宴結束,蔣介石送客時,落在後麵的胡適才抓住機會進言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