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武粉墨登場(2 / 3)

“委座適才之言極有見地,但不妨多準備幾個方案,外交路線切不可斷。”

陶希聖抓緊時間插嘴說:

“外交事應找高宗武一談,此人能負責任,也有見識。”

許多人這麼看重高宗武,蔣介石心思一轉,立即表示,說他了解高宗武,是要找他談話的。

宴會一結束,周佛海已領著高宗武等在外麵,他迫不及待地打聽消息。

陶希聖直搖頭:

“委員長固執得很,他正在興頭上,現在圍繞著他的都是主戰分子,我們的話他聽不進去。”

周佛海臉色頓呈苦相:

“大事不妙!共產黨、桂係以及一切的失意分子,都很明白地知道,抗日是倒蔣的唯一手段。他們因為要倒蔣,所以高唱要打持久的全麵戰爭。”

“蔣先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本想以更高的調子壓服反對的人,而這些人正好順水推舟,利用蔣先生的高調,逼著蔣先生鑽牛角。調子越唱越高,牛角就不得不越鑽越深。”

因此,他下結論說:

“弄假可以成真,玩火適足燒身,前途是未可樂觀的。”

連陶希聖也感到周佛海說話太放肆了,實怕傳到蔣介石耳中對他不利,連忙推說還有活動,匆匆告辭。

還剩下高宗武站在一旁,周佛海仰天長歎:

“濁濁塵世,世人皆醉我獨醒。”

高宗武勸道:

“佛海兄不必悲觀,清醒的人多著呢,汪先生不也是和我們同此憂愁嗎?”

周佛海同意這句話,他評論說:

“自戰爭開始,蔣先生有點不能自主了,這也難怪,以他的地位,不能輕易言和。但他這種言論,卻會給共產黨鑽空子。聽說不久,政府還將與蘇俄簽定互不侵略條約,如若如此,則赤禍蔓延將不日可見了。唉,當朝諸公,能擔待大事的,恐無出汪先生其右者。”

“汪先生對佛海兄也很推重,我曾對汪先生提起過佛海兄對他的景仰,他很感動,說到日久見人心。隻是過去的往事還不能完全釋懷。”

“汪先生怎麼說?”周佛海急著追問。

“他說佛海兄一向是蔣先生的親信,言聽計從,中日之間這麼大的事,縱然有不同意見,恐怕也不便逆著蔣先生的調子。”

“良禽擇木而棲,君子擇賢而交。佛海當然從善而擇。”周佛海這番話也有向汪精衛靠攏之意,他還想逢源於蔣汪之間。

“宗武兄,上次聯床夜談,實在還有許多話未說,因為那時交情還未到今天之份上,所謂交淺言深。今天不妨直言我這幾年胸中塊壘。蔣先生何許人也?當世之梟雄。隻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我等也不過是他棋盤上一顆棋子,供其調遣而已。”

當年周佛海脫離中共後,即立誓與中共為敵,先投身於西山會議派,並被派為“宣傳部部長”之職,隻因欲赴日本完成畢業論文答辯,他才未正式就職。

周佛海是精明的,他看到西山會議派實際上隻是個反共的小團體,勢單力孤,沒有什麼發展餘地,因此央求戴季陶寫了封推薦信,直接投靠蔣介石,未想到他興致勃勃趕到漢口時,蔣介石已前往江西,指揮軍事去了。是鄧演達接待了他,並征得蔣介石同意,留他在黃埔學校武漢分校擔任秘書長兼政治部主任。

寧漢分裂後,周佛海設計逃離漢口,未想船剛抵上海,就被四位密探候個正著。當時上海正進行大規模的清黨活動,周佛海有“紅帽子”之嫌,當然在搜捕之列。這場虛驚多年後也讓周佛海想起來就後怕,因為當時執掌上海國民黨特務處的是嗜殺成性的楊虎,撞到他的手中,無疑是一腳已踏進了鬼門關。

幸虧周佛海的妻子聞知消息後急忙奔走,終於請去了張治中,總算是化險為夷。不僅如此,還得到了蔣介石的接見,並委任他為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政治總教官,從此緊緊靠上了蔣介石,蔣進亦進,蔣退亦退,操刀撰文,拉旗呐喊,追隨左右。蔣介石對他也極信任、極重視,國民黨兩大秘密組織,軍統和中統,本來水火不相容,蔣介石也有意分而治之,互有界限,但周佛海卻一身兼跨,既為中統主要負責人之一,又是軍統的核心複興社的領導人之一。這一份信任是其他人不具備的。此外,他還身兼侍從室副主任一職,與陳布雷一起共事,陳布雷為人寬厚,一般小事都禮讓三先,因此,周佛海的極限簡直是可以通天了。天子近臣,有誰敢不巴結。

但是,周佛海也有不如意處,內官雖然威風,究竟不上品味,人人爭相逢迎,但內心總不吃勁,算一算跟隨蔣介石這麼多年來,也隻外放到江蘇省做了幾年教育廳長。好容易熬到汪精衛被刺,汪派要員相繼辭職,陳公博將國民黨中央黨部民眾訓練部長掛冠而去,留下來的遺缺蔣介石賞給了周佛海,從而進入了中央領導機關,補了一個實缺。

誰知這個位置還未坐熱,西安事變爆發,汪精衛槍傷痊愈,又匆匆趕回來企圖取蔣地位而代之,這一目的盡管未能實現,但民眾訓練部長本來是陳公博的,陳重整袍笏,自然順理成章,周佛海隻得悻悻然讓出座位。

這件事給周佛海刺激很深,說實話,區區部長一職他並非十分望在眼中,隻是蔣介石連句安慰話也沒有,自己猶如一枚棋子,棄東置西;瞧人家汪精衛對底下人多厚道,為其爭權奪利,不讓分毫。兩者相較,冷暖立判,難免今日周佛海言語之間對蔣就有大不敬了。

周佛海將手一擺,似要趕掉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又將話題繞了回來。

“宗武,蔣先生要接見你,必然征詢你對中日戰爭的看法,你可是一言係天下安危,萬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宗武自然知道分寸,當據實而陳。此外,你與汪先生的關係,你最好登門解釋,這也說不上負荊請罪,總之他是黨國元老,你去道個歉,也不算丟臉的事,聯絡了汪先生,也許有助於我們這些人主張的實現。”

接見高宗武的地點是在丁家橋中央黨部會議廳附設的一間休息室中,蔣介石端坐在一張硬木雕花靠椅上,汪精衛則背著雙手,頗有興趣地品賞牆壁四周的字畫。

高宗武按覲見禮數中規矩做完那一套後,垂手站在一側。

汪精衛滿麵溫和,禮貌地請他坐下談。

高宗武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蔣介石,對方隻是簡單地示意一下,他這才放心地落座。

汪精衛的語調和緩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