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49年1月15日拂曉。
某部六連一排長邢春生帶領9個戰士,在天津警備司令部的院子裏已經轉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找到那個小亭子——“忠烈祠”。
“忠烈祠”是日本的神社,那裏有個地下室,陳長捷就在裏麵躲著——這是非常可靠的情報。
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機槍子彈不時地落在邢春生他們身前身後。敵人似乎已經知道了這些共軍要抓他們的城防司令,就是不讓他們靠近“忠烈祠”。
又有一個戰士中彈倒下。
邢春生對剩下的7個戰士說:“找有利地形臥倒,隱蔽好,瞅準目標再行動。”他們躲進一個廢棄的菜窖坑裏,靜觀,等待。看見了:路東有一堵半截牆,旁邊有個小亭子,沒錯,準是“忠烈祠”。
連長李欣藍組織火力向敵人還擊,掩護邢春生向“忠烈祠”進攻。邢春生帶領戰士趁著敵人射擊的空隙快速向前靠近。戰士王義鳳最機警靈活,第一個衝到了半堵牆前麵。王義鳳繞著牆轉了半圈,發現了地下道的入口。他沒有猶豫,端著衝鋒槍就鑽了進去。邢春生緊跟著衝過來。他命令幾個戰士在洞口警戒,他帶著傅澤國隨王義鳳身後鑽進洞內。
地道是台階式的,猶如一個放倒的梯子,一直通向地下。地道裏沒有燈,很暗,又冷,彌漫著陰森森的腐黴味。王義鳳摸著洞壁一步一個台階地走著,眼前黑黝黝,他感到隨時都好像會栽下深淵似的。走了一陣子,他向左轉了個彎,忽見有一縷光亮,原來這裏有一個門,還掛著簾子。王義鳳一挑簾子,跨了進去——
微弱的油燈下,十多個軍官圍著一張方桌坐著,沒有講話,他們的臉上都落了一層霜。
王義鳳大喊:“一律都給我站起來!”
那十多個人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聽到這如雷灌耳的聲音才抬起頭。
黑森森的衝鋒槍槍口對著他們。他們舉起了雙手。
“把武器都交出來!”他們把手槍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都跟我出去!”軍官們開始往外走,唯有一個黑而胖的中等身材的人反倒坐下了。他眯起眼睛,打量著王義鳳,說:“我不出去,要你們的長官來談判!”
王義鳳拉動槍栓,警告:“你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氣了!”胖子雖然不悅,也不得不站起來,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王義鳳這時才有機會仔細打量他,但見此人足蹬黑色長筒馬靴,身披美式軍大衣。王義鳳好像明白了點兒什麼。
他正要押著這些軍官往外走,排長邢春生帶著傅澤國趕到了。邢春生說:“先別走,就在這裏解決戰鬥。”
他們一齊下手把敵人繳出的武器集中在一起,扔在一旁,又逐個地登記這些軍官的姓名。當登記到那個胖子時,胖子剛說了一個“陳”字,傅澤國就打斷了他的話:“噢,知道了,你就是陳長捷司令吧!”
王義鳳輕蔑地笑了笑。陳長捷深深地勾著頭。
軍官中有一個人走到邢春生麵前,指著陳長捷,規規矩矩地說:“他有病,身體很弱,能不能讓他坐下?”邢春生看了陳長捷一眼,答應了。陳長捷坐在他剛剛離開的皮轉椅上,仍然勾著頭。
邢春生走進地下室的另一間房子,隻見裏麵擺滿了發報機,幾個報務員正在滿頭大汗地發報,邢春生走進來他們竟無暇顧及。“都站起來!”報務員停止操作,一個個站起來,摘下耳機。他們告訴邢春生,他們奉陳長捷之命正與北平、南京聯係。邢春生譏諷地說:“不用聯係了,你們的使命到此結束!”接著,幾個戰士過來封鎖了報房。
20分鍾後,營長朱緒慶趕到地下室。那些軍官們一看此人是一個比邢春生更大的官兒,便趕快起立,站正。陳長捷與眾不同,他慢騰騰地站起來,帶著明顯的不服氣對朱緒慶說:“請你們的高級負責人來談判!”
朱緒慶冷冷地說:“用不著談判,你們已經被俘虜了!我們隻要你做兩件事:第一,通知你所有部隊,立即停止抵抗。第二,無條件投降。”
這話刺痛了陳長捷。他還想說什麼,卻沒有說,隻是向他身邊的參謀長點點頭,然後又軟綿綿地坐在皮轉椅上。
敵參謀長告訴朱緒慶,他要執行陳長捷的命令,讓他們的所有部隊停止抵抗。朱緒慶允許報務員把這個命令傳下去。但是,報務員怎麼也聯係不上,原來他們的聯絡網已經中斷了。
朱緒慶又讓陳長捷命令附近還在頑抗的敵軍投降。陳長捷照辦。他拿出一麵小白旗,交給一個副官,讓他去執行他的最後一道命令。
陳長捷在積極準備與解放軍決一死戰的同時,也做著另一手準備:悄悄地做好了投降的小白旗。
不一會兒,院內外的槍聲就停止了。
遠處,槍聲、炮聲還不時地傳到地下室。陳長捷好像聽出了這不是他們的槍炮聲,一個勁地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