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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礦上來了一位領導,不知道和帶隊老師說了些什麼,就帶領我們走了一段一堆一堆拿草袋子蓋著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場地,看到了兩條鐵軌,一列黑色的長龍停在兩條鐵軌上,車頭還咕咚、咕咚噴著長氣,吐出的衝天的白煙……

我們是坐運輸貨物的悶罐車,裏麵沒有椅子座位,也沒有燈光,隻有很高的地方有兩扇不大的窗戶,透出一絲的亮光,同學們坐在車廂的鐵板上,車頭噴著濃濃的煙霧,緩緩地駛出站台,順著山溝曲裏拐彎地艱難爬行,穿越了幾道溝壑和兩座煤礦,緩慢地在一個四麵環山、沒有任何標誌和站名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什麼地方啊?給我們開門的乘務員說,這裏沒有站,從這個坡上去到霸王窯距離近。有同學問,火車不是不能隨便停嗎?這位看上去五十多歲年紀的乘務員神秘地解釋說,是的,火車不能隨便停,就是軋死人了也照樣前行,但我們的火車不一樣。同學問,有啥不一樣啊?乘務員說,這是煤炭專用線,還正在修建期間,這是工程車,想在哪兒停就在哪兒停,不然你們咋能坐上呢。這麼一說,大家才明白了,感到非常的幸運,不但第一次坐上了火車,而且還是能隨便停的火車。

火車拉著長長的鳴笛向遠方駛去,騰雲吐霧消失在一座山洞裏,雨也不知道啥時候停了,我們艱難地朝著乘務員師傅指向霸王窯方向走,先是爬一個很長的坡,坡雖然很陡,但對於我們農村的孩子根本就不算啥,沒怎麼覺得累就爬上去了,快到坡頂已經是傍晚黃昏,同學們眼前出現一片燈火的世界,星星點點地閃爍著光芒,我們還在點煤油燈照明,老師用蠟燭批改作業,哪見過這場麵。同學們感歎地說,這是啥地方啊?這麼多的樓房,這麼的繁榮和輝煌。老師說,這又是一個國家的大型煤礦,是我們國家“一五”重點工程,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裏,明天一早到霸王窯參觀,距離這裏很近。

由於是周六,礦區的學生都放假了,男男女女同學就住在礦子弟學校的教室裏,晚飯在礦上職工食堂吃。食堂能容納好幾百人吃飯,有十幾個賣飯的窗口,吃飯的人全是頭發濕漉漉的,黑眼圈,脖子上搭著一條黑不黑白不白的毛巾,由此我判斷這就是煤礦工人。這是同學們第一次親眼看到國營煤礦下井工人的形象。

雨後的早晨,曚曨的日光籠罩著礦區,空氣是那麼的清新。當太陽漸漸升起,同學們才看到煤礦是建在一個山頭上,四麵是溝壑,出煤的井口在山梁東南方向的溝裏,那是去霸王窯的必經之路。這時,大夥兒才明白昨天晚上看到層層疊疊閃爍的電燈不是從很高的樓房發出的亮光,而是各山坡頭不規則的土窯洞裏的燈光。

在礦上吃過早飯,老師帶領同學們又從這個煤礦出發,順著山路走了約兩個小時,正午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霸王窯階級教育展覽館。

走進展覽館展廳的大門,陳列的全是礦工井下挖煤的工具,模擬工人在井下的場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大門的左邊就是號稱閻王殿吃人的井口,井口上架著一個需兩人用手搖的軲轆,軲轆上有磨得很深的一圈槽子,上麵纏著有小孩胳膊粗的麻繩,井口向上冒著熱氣,靠近往下一瞧,漆黑一片,斷斷續續地能聽到下麵滴答、滴答的流水聲,許多女同學膽怯地站在幾米以外,不敢靠近。講解員說,這個軲轆就是原來的實物,麻繩是仿製品,資本家為了榨工人的血汗,換取最多的利潤,根本不顧工人的死活,成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工人被窯主抓來強迫下井,能活著出來的寥寥無幾。

這位姓廖的講解員說她就是礦工的後代,講到傷心處,聲淚俱下,仿佛把同學們帶到了那吃人的舊社會。

距離井口不到五十米有個偌大的深坑,在正午的陽光照射下,清楚地看到下麵堆的那森森白骨,講解員說,這就是萬人坑,工人在井下死亡後不是壓在下麵不讓出來,就是上來後不管死活就扔到這裏麵去了,凡是幹不了活、下不了井的,都扔進了萬人坑。講解員動情地說起霸王窯的由來,它建於哪個朝代,沒有明確的記載,隻是當地縣誌上提到,明朝萬曆年間,地方縣令聽說這裏的一個煤窯把人抓去送到井下,就再別想活著出來。礦工長年累月在井下幹活,不見陽光,直至死在裏麵。當地縣令聽說這個慘絕人寰的地獄煤窯後,非常生氣地說,還有這事,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他鐵了心,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於是,這位張縣令把自己打扮成百姓行裝,微服私訪到這裏,還沒有來得及分辨東西南北時,就被礦主不分青紅皂白地當民工扣留,放到井下挖煤了。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非人環境裏,張縣令受盡了殘暴的折磨,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縣長總歸是縣長,有他的過人之處,一天,他靈機一動,把自己的指頭咬破,用血在石頭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果不其然,石頭運到地麵恰好被在這裏巡查縣長的人發現,從此,這個吃人的地獄才真相大白被解密。

通過參觀霸王窯,我對煤、對煤礦、對礦工第一次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

霸王窯,閻王殿。

隻見活人進,不見活人出。

死人不計其數,白骨堆成山。

這首詩刻在了我的腦海裏,至今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