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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人傳,那些女人一開始騙他說,隻要你把工資交給我們花,我們之中你看上哪個,哪個一年之後就跟你結婚,給你當媳婦,讓你嚐嚐“仙桃”的滋味兒。長運沒讀過幾天書,長這麼大隻去過一次縣城,還是跟著生產隊的馬車送甜蘿卜,又趕晚上路過,縣城是啥模樣都沒看清,再加上屋裏窮,人老實,在農村說媳婦都困難,哪見過這種場麵,經得起這種誘惑啊!在他心裏,這就是天上掉餡餅,所以他每時每刻都在暗暗自喜,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反而感到自豪,別人勸他說,這是騙你錢,不能信,他反而認為人家是嫉妒。就這樣,沒有任何心理防線,越陷越深。為了這樁沒有任何把握的好事,他拚命地幹活,把半年沒有休班掙的工資全都交給了這三個女人,得到的回報隻是其中一個女人讓他摸了一次手,在他腿上坐過兩次,而“仙桃”長啥樣兒他是見都沒見過。慢慢地,他也產生了膽怯心理,感覺被騙了,一發工資就有意躲避。這些不勞而獲的女人哪能讓到嘴邊的肥肉跑掉啊!等他發了工資,便又換著花樣哄騙他,說到鐵路橋下就兌現承諾,刀下見菜,隻要把工資交出來,馬上就讓他見世麵。單純的他信以為真,跟著她們到橋下,剛迫不及待地脫了褲子,就被三個女人抓住下身,說他是流氓,若不給錢就報案,說有人強奸她們。老實巴交的長運哪能經得起這樣的恐嚇,隻好把工資全部拿出來。這還沒完,她們又把他的衣服撕得東一塊西一塊,把他的鞋扔到鐵路上,才哈哈笑著揚長而去。長運回到農村後,就精神失常了,別人一說起鼇北煤礦,他就渾身打冷戰,大喊大叫。

這就是農民協議工初到煤礦後,在他們所理解的嶄新而又充滿機遇的世界裏,交上“桃花運”的悲慘結局,環境與身份的突然轉換,讓認知有限的他們暈頭轉向,不期然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然而,他們要麵臨的更加殘酷的考驗,是更加無法預料的生與死的較量。

那是一年後的清明的前一天,采煤二隊發生了一起在建礦史上罕見的多人事故。我們所采的430工作麵在回采到二十米以後,頂板沒有絲毫的垮落跡象,老空如同一個大足球場。鼇北煤礦總工程師肖偉光帶領生產、地質、通風、安監等生產職能科室和隊長、技術員組成技術攻關領導小組,輪流在井下二十四小時觀察頂板變化,現場製定措施。他們采用的方法是常規打眼放炮強製放頂、打信號柱預報,防止突然周期來壓,給工作麵造成毀滅性的破壞。但是,頂板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以往的經驗在如此的環境下,顯得是那麼的蒼白,明知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安全事故隨時都會發生,從礦上到區隊,從礦領導、肖總工程師到隊長再到每一個礦工,還是往最好的角度想,加上礦務局一天幾個電話,不停地催產量要煤,電廠發電用煤告急,不能因為老頂放不下來,工作麵就不出煤了,所以大家祈禱著這次的凶險能夠順利渡過。

不敢想象的事情還是發生了,4月3日早七點三十分,零點班出煤接近尾聲,本應該下班,為了防止周期來壓,調度室安排再加工作量,給人行道的柱子隔一根加固一根戧柱。八點打眼放炮工已經從機尾開始打眼裝藥,電鑽發出嗡嗡的聲音,裝藥工坐在回風巷的三岔處做引藥,夜班的放頂回柱工已經到了工作麵,這是罕見的一個班三個不同工序同時幹活兒的場景,也是工作麵人數最多的情況。放頂工先從回風巷到機頭走了一遍,看到如此大的空頂,沒有任何動靜,心裏有些膽怯,人人手心都捏著一把汗,當班長劉永生試探地用榔頭輕輕地敲了其中一根斜戧的柱子時,嘩的一聲,頂板垮落的衝擊力卷起滾滾煤塵,巷道梁上的背板被震得脫落,裏邊發出慘叫、號哭和呼救聲。肖總工程師他們剛走到溜煤眼的風門處,巨大的衝擊波衝開了風門,他渾身打了個冷戰,說壞了,出大事故了,一邊緊急安排人給地麵調度室打電話彙報,一邊急忙跑去工作麵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