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春這番講話激起久久不息的掌聲,最能理解其中含義的就是隊長田定軍、書記侯文江,他們知道,一場大的變革就要在采五隊展開,前麵無論是山、是海,都要一往直前,沒有退路可以選擇。領會礦長講話意圖的還有我們這些農民協議工。礦長的話應該是金口玉言,我們再也不會在井下幹活老縮手縮腳,我們再也不會擔心一旦受傷醫療費沒有人管,再加上有了15%的轉正指標,雖然還沒說達到啥樣的標準能轉正,但肯定是選幹得好的,這個指標讓大家有了奮鬥的動力和見到曙光的希望。
在肖偉光的主持下,合並後的采煤五隊人員部署發生了很大的調整,五十歲以上的全部調整到了打缺口、運材料、機修班崗位,就是所謂的采煤隊二線,相對安全,活也輕鬆,上班時間短。正式工基本都在打眼、回柱放頂這些有技巧、長眼色的崗位上,工作麵除了那些幹活耍奸溜滑沒人要的外,協議工占到了生產班人數的七成。我們班長梁永忠調礦生產科,師傅李治富也調整到丙班開溜子去了,班長換成了馬俊山。馬班長是1970年招工到礦上,以前是采煤二隊丙班班長,我和從采二隊合並過來的農民協議工田寶琪任副班長,他比我晚到礦三個月。丙班副班長是姚大勇和王選懷,甲班副班長是和我一起來的采二隊農民協議工劉進成、原海峰,王誌勝被任命為丙班放頂回柱班班長,還有協議工周緒東因為是高中畢業有文化,常給區隊寫寫畫畫,人也靈巧心細,享受正式工待遇的舒服工作——點(數)柱子。
馬班長看上去有六十歲的樣子,個子不高還駝背,身材瘦小,體重超不過五十公斤,滿臉的胡須,兩隻眼睛老是瞟著看人,第一印象看著極不正經,還有些匪氣。聽副班長田寶琪說,在他們采二隊,大家都把馬班長叫馬寡子,聲音大,愛女人。果不其然,馬班長開門見山地對我倆說,我招工前是給生產隊在飼養室喂牲口,為了招工將年齡改小了八歲,按照實際年齡已經退休三年了。我說馬班長那你為啥不到二線去呢,工作麵這麼辛苦不說,還要上夜班。馬班長看了我好大一會兒說,家裏缺錢,房沒有蓋,兒子還沒有娶上媳婦,說到底就是想在采煤隊多掙點錢。說到這裏,他加重了語氣說,我的情況田寶琪最清楚,本來沒掙下多少錢,就這還要養活“二老婆”,沒錢能行嗎?反正就這樣子了,幹是幹不動了,我招呼你倆好好幹,給礦上要計時工,協調關係交給我,幹好了有獎勵。我問有啥獎勵,他說讓你倆輪流開開葷,見見世麵,知道女人是什麼味道,免得結婚時找不到地方,在這方麵我有經驗!扯這葷嗑時的馬班長,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粗糙緊繃的臉稍有所鬆動,露出色眯眯的笑意。今後要在這樣的班長手下幹活,我突然感覺心裏七上八下的沒有底。
為了促進大家快速互相熟悉,隊上在周三的安全學習會上,要求各班長、副班長做自我介紹,肖偉光副總工程師到會講話。在我的記憶中,肖總的一半講話是對我們這些農民協議工說的。他反複強調,農民協議工吃苦肯幹,應著重引導和培養他們,使他們發揮更大更好的作用。明白人一下就能聽出來,話表麵是在對協議工說,實際是給隊上領導和正式工聽的。因為在入礦的培訓班上,肖總已經對我們這幫泥腿子有了比較全麵的了解,他預感到未來,鼇北煤礦弄潮的擔子必然會落在這些協議工的肩上,他被降職使用後主抓采五隊工作,能和這些協議工打交道給了他不少心理平衡。所以,為采煤五隊班組多配備一名副班長,而且副班長全是讓協議工擔任,是他的提議。
我們農民協議工沒受過良好的教育,都是文化淺薄的農村娃,對人生的路該如何走,幾乎沒什麼概念。加上出身底層家庭,小農經濟環境下長大,長期的耳濡目染、坐井觀天,使得我們的認知也存在局限性,要徹底摒棄我們慣有的那種狹隘意識,追求更高的生存層次,對我們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但是,身為農民,我們那種吃苦耐勞、堅忍不拔的意誌,隻要合理的開發和利用,就能變成克服一切困難的優勢。本著這樣的眼光和認識,肖偉光從不掩飾對農民協議工的愛重,時時處處為我們著想。遇到這樣的好領導,我們感到無比的欣慰和自豪,都暗下決心,一定使出吃奶的勁兒,幹出個樣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