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西利八郎從沉思中醒來,循聲向堂屋門外一看,小田五郎躬身垂首站在門旁。“有什麼要事嗎?”
“多田駿中佐,鈴木貞一少佐回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阪西連聲說:“請!有請”小田五郎退下不久,一位有些發胖的中年軍官和鈴木貞一走了進來。他就是阪西機關的另一位輔佐官——後來侵華戰爭中的狂人多田駿中佐。阪西利八郎格外熱情地請兩位部屬坐在自己的對麵,為每人斟上一杯香茗,高興地說:利八郎格外熱情地請兩位部屬坐在自己的對麵,為每人斟上一杯香茗,高興地說:“我在上海任武官助手時,結識了黃郛他是個能影響蔣介石乃至孫文的人物。我通過此人的介紹進行拉攏馮玉祥的工作。馮玉祥原係吳佩孚部下,是基督教徒,不是國民黨員,卻有著國民黨左派的進步頭腦。他從河南督軍被吳降職為訓練總監,帶領自己的人馬駐進北京南苑。“我通過黃郛認識了馮玉祥後,不斷去訪問他。在到處貼滿‘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標語的南苑,馮玉祥卻滔滔不絕地大談中日親善的必要。我趁此機會,建議讓在北京陸軍大學任教的日本軍官來南苑擔任教官,不要報酬。馮玉祥對我這一建議非常滿意。這樣,反吳倒戈的氣氛,一步步醞釀了起來。”
阪西利八郎的臉上漾溢著得意的神采。他破例命令小田五郎準備酒宴,為多田駿和鈴木貞一洗塵慶功。多田駿卻說:“將軍!目前還不是喝慶功酒的時候,等土肥原輔佐官回來以後再開宴吧。”
時下的鈴木貞一任駐華使館武官的助手,對阪西公館的人事使用情況不很清楚。他聽了多田駿的話,方知自己的老友土肥原賢二不在公館內。他很有禮貌地問:“將軍!土肥原輔佐官到哪裏去了?”
“他嘛,跑到南方去了。”
阪西利八郎微笑著,操著公館內的習慣用語,“奉命去釣魚。”
“南方的魚好釣嗎?此刻上鉤了沒有?”
阪西利八郎看了看有些焦急的多田駿,又用眼角掃了掃有些失望的鈴木貞一,“請放心,雖說南方的魚又大又狡猾,但土肥原輔佐官肯定能釣來。”
“土肥原輔佐官何時能回北平?”
多田駿蹙著眉頭追問。“昨天收到他的來電,說是今天趕回北平。”
正說著,小田五郎便同身著中式春裝、滿麵風塵的土肥原賢二走進了庭院。阪西利八郎和多田駿、鈴木貞一站起身來。多田駿大聲地說:“小田五郎!今天的宴席要多加幾道菜,為土肥原輔佐官接風洗塵!”
“放心吧!將軍已吩咐過了。”
小田五郎笑著退了出去。雖說鈴木貞一對土肥原賢二的活動能力是敬服的,但對他此次南行能否釣到大魚,還缺乏信心。因而,鈴木未等眾人寒喧,就迫不及待地要土肥原賢二交出從南方釣來的大魚。土肥原賢二微笑著點了點頭,便講起了南下釣魚的經過:為了完成倒吳的所謂孫、張、段大三角的聯合,土肥原賢二奉命南下,和皖係軍閥盧永祥的參謀長——士官學校的同學陳樂山取得了聯係,開展以盧永祥為中心的鞏固段祺瑞派勢力的工作。由於皖係和奉係均屬親日派軍閥,所以在對日關係上早就是很好的搭當。另外,由於奉皖兩係相繼敗在直係門下,在對待吳佩孚的問題上也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攜手倒吳的秘密協議。和皖係軍閥盧永祥的參謀長——士官學校的同學陳樂山取得了聯係,開展以盧永祥為中心的鞏固段祺瑞派勢力的工作。由於皖係和奉係均屬親日派軍閥,所以在對日關係上早就是很好的搭當。另外,由於奉皖兩係相繼敗在直係門下,在對待吳佩孚的問題上也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攜手倒吳的秘密協議。“同意!”
土肥原賢二講完孫中山秘密派遣汪精衛出關訪問張作霖的經過以後,又帶著嘲諷的口氣說,“張大帥也真夠慷慨的了,為了回報直奉交戰的慘敗之辱,當即答應和孫中山攜手倒吳。當麵,還饋贈孫中山10萬元做生活費用!”
阪西利八郎自然明白土肥原賢二操著嘲諷口吻說話的原因,但他更明白在這種軍閥之間相互利用的背後,還隱藏著中國更加不安定的因素,因此他有些沉重地問道:“現在,他們三家的關係怎樣?”
“很好!就在我向盧永祥辭行北歸的那天,陳樂山參謀長還告訴我:張大帥送給孫大炮兒筆數目相當可觀的軍費。”
土肥原賢二答說。阪西利八郎微微地點了點頭。土肥原賢二說罷,環視了一遍同僚的表情,知道他們的工作進展也十分順利,遂取出一摞銀元,向茶幾上一擲,“將軍!為了慶賀我們的工作獲得成功,就用中國軍閥送給我的錢,舉辦一次豐盛的宴席吧!”
正當他們興致勃勃地計劃豐盛的慶功宴席的時候,小田五郎又送來了一遝電文。阪西利八郎一邊看著一封封責備他工作失誤的電文,一邊很生氣地說道,“當帝國的太陽旗高高飄揚在華北上空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阪西公館的特殊功勳了。”
跪坐在四周的土肥原賢二、多田駿、鈴木貞一,也以同樣的心情聽著自己的上司那得意的話語,看著一向持重的將軍把閱完的電文擲到榻塌米上。然而令他們震愕的是,阪西利八郎看完最後一份電文呆住了,他捧著電文的雙手一動不動,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呆呆地望著正前方良頃,阪西利八郎收回了目光,聲調低沉、且又悲涼地說:“阪西機關結束了”
“啊?!”
土肥原賢二和多田駿、鈴木貞一驚得同時叫了一聲,多田駿驚恐地從阪西利八郎的手中拿過電文,一看抬頭那熟悉的代號,知道是帝國參謀本部發來的絕密指令。他失聲念出:“阪西利八郎中將:接電辭謝支那的一切職務,即日回國述職”多田駿和鈴木貞一氣憤不過,遂交口大罵,土肥原賢二望著雙手捧著前額,陷入悲苦中的阪西利八郎,沉默不語。阪西利八郎望著憤然不語的部屬,鎮定地說:“服從命令,是阪西機關的天職。今天晚上的慶功酒宴,也算是為我送別的宴席吧。”
夜幕籠罩住古都北京,阪西公館的餐室中燈火輝煌。全體公館的工作人員集聚一堂,小田五郎宣布送別宴會開始後,身著將軍戎裝,肩扛中將軍階的阪西利八郎站起身來,聲調平和地發表了辭行演說。待到他高舉酒杯,頂祝部屬為帝國在支那的利益獻身幹杯的時候,他精心培養的這批部屬都失聲痛哭。多田駿站起身來,提議由土肥原賢二代表阪西公館全體人員發表送別詞,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可。土肥原賢二這篇送別詞奇跡般地被保存下來,正如一位侵華罪人所評說的那樣:這篇送別詞可以說是土肥原中佐表達了對其前輩、上級的無限崇敬,也可以說是他用以自勉自勵的信條。當我讀到這篇送別詞時,內心感到這才是符合土肥原將軍其人的語言,這也正表達了土肥原將軍進行對華謀略時的真意。正如一位侵華罪人所評說的那樣:這篇送別詞可以說是土肥原中佐表達了對其前輩、上級的無限崇敬,也可以說是他用以自勉自勵的信條。當我讀到這篇送別詞時,內心感到這才是符合土肥原將軍其人的語言,這也正表達了土肥原將軍進行對華謀略時的真意。我將軍(指阪西中將)處於政局動蕩、幾經易主的中國,而每能受其信任以至今日。議者往往譏為朝秦暮楚,有失節操,餘以為此皆鼠目寸光之見。夫將軍之真心在於愛我國,愛我同胞,節操乃忠於今上一人,豈有他哉。將軍立足於此,誓為日中親善竭盡其卓見博識,以應多變之中國,非真忠於段某或張某也,議者不知鴻鵠之誌,吾笑其為燕雀也。餐室內靜極了!大家都傾心聽著土肥原賢二這篇送別詞,每人心中的餘憤漸漸淡化,因為他們真正認識到了阪西利八郎的價值,而那些譏諷阪西利八郎的日本人則是鼠目寸光之輩!同時,他們又對帝國執掌政權的當道者偏聽燕雀之鳴而憤慨。大家望著這位微閉雙目、泰然處之的老上司,油然生出了一種頂禮膜拜的情感多田駿聽了這篇送別詞的直感是:土肥原賢二頌揚阪西利八郎“夫將軍之真心在於愛我國,愛我同胞,節操乃忠於今上一人”的精神,乃是他未來對中國進行謀略工作的指導思想。這通篇咄咄逼人的言詞,流露出一種超乎常人的精神氣質,作為同是阪西公館的輔佐官,心中生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妒忌感——且在未來對華工作中又化做了離異因素,長期地影響著他們間的合作。此乃後話。土肥原賢二發表完送別詞,神態肅穆地巡視了同僚們那沉毅的表情,內心中又湧出一種苦澀的情感。他驀地舉起麵前的酒杯,幾乎是在下達命令:“請舉起酒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