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文的行動立即引起了國外新聞記者的注意,各種消息迅速傳遍世界的同時,又通過《參考消息》反饋於國內。其中法新社這樣報道:“12月×日,中共副主席王洪文出現在韶山,參觀毛澤東舊居……”另一家國際通訊社稱:“中共副主席王洪文在湖南長沙橘子洲頭……”本來毛澤東居住長沙對外界是嚴格保密的,王洪文的公開頻繁活動,自然引起了外界的注意。對此,一位外國記者根據種種跡象,極其敏銳地指出:“王洪文副主席頻頻地在長沙附近出現,說明中共主席毛澤東就在湖南長沙。”
周恩來看到《參考消息》的報道後,對身邊的工作人員氣惱地說道:“他怎麼到處亂跑,這不是暴露了主席活動的地方了嗎?快給他提個醒。”王洪文得知周恩來對自己遊玩的態度後,仍不以為然,繼續四處驅車遊玩。當長沙和周圍的風景名勝差不多被遊遍之後,又突然想起了轟動一時的馬王堆漢墓,於是遊興大發,想一睹為快。他親自掛通了李振軍辦公室的電話,有些調侃地說:“振軍同誌,聽說你在馬王堆挖出了一個女屍,今天是不是帶我去看看。”
李振軍本來就對“四人幫”的所作所為極為反感,向來與他們采取不合作態度,為此才被江青等人扣上了“賀龍土匪部隊伸向湖南的黑手”,“周恩來、葉劍英的心腹幹將”等幾頂帽子。麵對王洪文頗為輕浮的問話,他極其嚴肅地回答:“馬王堆漢墓的發掘,是全國廣大考古工作者辛勤勞動的結果,我隻參與了一點組織工作,真正的指揮、支持者是總理、先念等領導同誌……”
“不管怎麼說,今天下午你得親自陪我去看一看。”王洪文在電話的那頭說。
鑒於王洪文的身份和地位,李振軍不好推辭,隻得硬著頭皮表示願意奉陪。
王洪文的汽車按湖南省委事先研究的毛澤東的出行路線,從蓉園內西側門穿出到湖南賓館,從湖南賓館旁側至烈士公園,最後從烈士公園牆外的公路繞進省博物館。
此時的博物館內,由國家和湖南省共同出資興建的文物陳列大樓已全部竣工。按照王冶秋的意見,技術設計者在吸收名家建築風格的基礎上,終於設計出了亞洲第一流的、足以抗五至六級地震的文物陳列室。整個建築物分主、次兩座大樓,主樓分四層,地下、地上各兩層。其中地下兩層基本模仿馬王堆一號墓坑的樣子,建造成一座地宮。地宮的底層沒有像原來預想的那樣填塞木炭和白膏泥,而是用白瓷磚砌成,室內一端放置著透明的玻璃棺,棺內放著用福爾馬林藥水浸泡著的“軑侯利蒼夫人”,另一端放置著從女屍體內解剖取出的內髒器官。室內用空調設備保持著10℃左右的溫度和60%左右的濕度,使整個地宮一年四季保持恒溫恒濕,以便更有利地保護女屍及內髒器官。在地宮內部一、二層之間,有兩個長兩米、寬1.5米的窗口,遊客站在地宮的二層,除透過窗口即可俯視到女屍的全貌外,還可參觀放置於這一層中的、由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錦飾內棺、紅地彩繪中棺和黑地彩繪外棺。地上的二層陳列著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近千件各種精美的隨葬品,其餘2000多件隨葬物品,保存在特製的庫房內暫不對外展出。在主樓西側不遠處,模仿馬王堆三座墓坑建造了一座二層樓房,內中陳列著三副巨大的棺槨……
由於事先博物館已接到通知,所以當王洪文的轎車一到,博物館負責人侯良等人已恭候多時了。
湖南省博物館專題陳列館地下展室玻璃棺內陳列的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女屍
王洪文身穿軍裝,未戴軍帽,儀表堂堂地從車裏走出來,後麵跟著同樣身穿軍裝的秘書廖祖康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保健醫生。陪同的李振軍等人已先前一步從另一輛轎車裏走出,向王洪文介紹迎上來的侯良等人。
王洪文趾高氣揚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和麵前的高樓,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這就是馬王堆嗎?”他不解地問著。
“這是省博物館,馬王堆漢墓在長沙郊外,發掘的女屍和器物全運到這裏來了。原來的墓坑已回填,在這裏建了模擬地宮和陳列室。”李振軍回答著。其實這時的墓坑尚未回填,李振軍怕王洪文節外生枝,非要到發掘現場參觀,才做此回答,以絕了他的念頭。
休息室裏,侯良對馬王堆的發掘、研究、陳列做了簡短的介紹後,便領王洪文及其隨行人員,參觀陳列在地上樓層的出土文物。講解員不斷地一件件介紹著,王洪文時而點頭,時而插話詢問。當講解員指著玻璃櫃中的十幾對玉璧剛要介紹時,王洪文突然說:“這些東西沒有看頭。”在身邊陪同的侯良插話解釋說:“這是玉璧,是非常珍貴的文物,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素紗禪衣
王洪文立刻擺出不屑一顧的樣子說:“我看這玩意兒不值錢,我找個木匠一天就可以鋸它幾十個。”
“這玉璧由於年久日深,外表像木製品,其實這不是木頭做的,是上等的玉石鑿刻而成的,木匠怎能鋸得了。”侯良以為王洪文沒有弄明事情真相才口出狂言,借此給予解釋。誰知王洪文轉身離開此地,向前走去,邊走邊說:“石頭做的也不難,不找木匠找幾個石匠不就將問題解決了?”這句話使侯良哭笑不得,隻好跟上來小心地伺候。
當一行人來到陳列著的素紗禪衣的玻璃櫃前時,講解員開始講解起來:“這件衣服名為素紗禪衣,是一件稀世珍品,衣長128厘米,袖長190厘米,重量僅有48克,50克為一市兩,所以這件衣服還不足一兩重……如此精美的絲綢品,即使現在製造也很難達到這種程度……”
王洪文觀望著,突然搖了搖頭,打斷講解員的話說:“你講的是不是太懸乎了,我看這件衣服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原來的老單位,上海國棉17廠就可以造出比這還要好幾十倍的東西。”
此話既出,眾人大嘩,如此號稱舉世罕見的鎮館之寶都沒有放在年輕氣盛的王洪文眼中,那還指望有什麼能使他產生對中國古老文明的敬仰?僅這幾句信口開河的狂言妄語,就足以說明他的淺薄與無知,他在傷害了中華文明的同時,也傷害了文物發掘者與保護者的感情。既然他對燦爛的中華文明如此妄斷和無理,那麼這些曆盡艱難困苦,立誌嗬護文明的人,在他的眼裏又算什麼?侯良內心頗為不平地望了一眼在一旁陰沉著臉、一聲不吭的李振軍,示意講解員簡斷截說,盡快將對方糊弄走了事。講解員心領神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整個樓層陳列的文物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