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引文似長了一點,目的是想說明前一輩的學者如何在掌握古今中西文化的前提下,從古到今,從中到西,古今互釋,中西互釋,實現了現代文論的創構。宗白華走過的路,既然大家都認為是正確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把它越走越寬?
朱光潛(1897—1986),是中國現代美學又一大家。他的著作主要有《文藝心理學》《詩論》《談美》和《西方美學史》等,另外翻譯出版了柏拉圖《文藝對話集》、克羅齊《美學原理》、萊辛《拉奧孔》、黑格爾《美學》三大卷以及維柯《新科學》等。如果說宗白華在古今中西對話中,更傾向於對中華古典的闡發的話,那麼朱光潛則更傾向於現代和西方,但又緊密聯係中國古典。朱光潛在美學上的主要貢獻是提出“美是主客觀的統一”的理論,並圍繞這一理論展開了多方麵的闡述。他論述克羅齊的“直覺”說,卻聯係莊子的“用誌不分,乃凝於神”來說明“美感經驗”;他評述布洛的“心理距離”說,不但舉了中國古代《西廂記》中許多描寫為例,而且在論述如何解決“距離的矛盾”時,以中國佛學中的“不即不離”說作為最後的結論;他闡述立普斯等的“移情”說,不但舉了“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等詩句為例,突出了中華古代文論中“推己及人”和“推己及物”的思想,並以《莊子·秋水》篇中“倏魚出遊”來加深論述。在朱光潛的理論創造中,雖傾向西方觀點,但中國古代的美論、文論始終是一個重要的“對話者”。既然大家認為朱光潛的對中國現代美學的貢獻是突出的,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接著朱光潛說下去?
錢鍾書(1910—1998),也是具有世界影響一個文論大家。他的《管錐編》《談藝錄》《宋詩選注》等,古今中外旁征博引,在世界廣有影響。所論述問題之多,所論問題之深,都受到學界的矚目。他的著作中中西互釋、古今互補的例子不勝枚舉。他早在《談藝錄》就提出:“東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所以他的文論、詩論研究縱觀古今、橫察世界,以求得共同的“詩心”“文心”,總結出文學的共同規律。他始終認為:“人文科學的各個對象彼此係連,交互滲透,不但跨越國界,銜接時代,而且貫串著不同的學科。”[7]他研究的突出特點就是搜集古今中外相同或相通的資料,在比較互證中,求得文學的共同規律。因為他認為:“心之同然,本乎理之當然,而理之當然,本乎物之必然,亦即合乎物之本然也。”[8]既然學界也都推崇錢鍾書對文論建設的貢獻,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吸取他的治學精神,也立足於現代,去追求文學的共同的規律呢?
在現代學術視野中,中華古代文論作為中華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將推陳出新,顯示出新的意義,煥發出新的光輝。當然,這是一個艱巨的“學術工程”,需要有誌於此的學界朋友長期共同的努力。
注釋
[1]伽達默爾:《真理與方法——哲學詮釋學的基本特征》上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361頁。
[2]顧炎武:《詩體代降》,黃汝成:《日知錄集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194頁。
[3]劉勰:《文心雕龍·通變》,範文瀾:《文心雕龍注》下冊,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第520頁。
[4]朱炯遠:《唐詩三百首譯注評》上冊,遼海出版社2006年版,第96頁。
[5]羅宗強:《古文論研究雜識》,《文藝研究》1999年第3期。
[6]宗白華:《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美學與意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14頁。
[7]錢鍾書:《詩可以怨》,《文學評論》1981年第1期。
[8]錢鍾書:《管錐編》,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