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人類精神的故園(1 / 3)

——談心理原型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1875—1961年)是瑞士著名心理學家。他原是弗洛伊德的學生和信徒。弗洛伊德在給榮格的一封信中,稱榮格是他的過繼長子,他的王儲和繼承人。但後來由於學術觀點的嚴重分歧和其他多種原因,榮格跟弗洛伊德及其精神分析學派分道揚鑣。榮格一生興趣廣泛,特別是對那些一般人認為缺乏科學根據的東西,如煉金術、星相學、卜卦、心靈感應、特異功能、瑜伽功、降神術、算命、飛碟、宗教象征、夢幻等著了迷,並有精深的研究。為此他屢遭批評。然而就是這個怪人,在心理學上首次提出了關於心理類型的內傾與外傾的構想,關於人格結構的個人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的假說,並創立了為世人所矚目的分析心理學派。榮格的理論對20世紀心理美學的影響十分深遠,他提出的原型理論正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注意。

榮格和弗洛伊德學說的共同點是他們都認為人的行為受無意識的支配。但在對無意識的解釋上卻大異其趣。弗洛伊德認為無意識基本上是個人的本能所產生的能量,特別是性本能所產生的內驅力。榮格反對弗洛伊德這種泛性主義的解釋。他主張把人格結構分為三個層次,即意識、個人無意識、集體無意識。個人無意識主要是指每個人曾經意識到、但以後由於遺忘或壓抑而從意識中消失的內容。它由各種各樣的情結構成。這些情結完全是屬於個人的,不具有普遍性,它與個人的經曆密切相關。集體無意識則是個人從未意識到的,它的存在完全得自於遺傳,因而它是集體的、普遍的、非個人的,與個人後天的經曆無關。它的內容是由先存的原型所構成的。而人的許多行為就是冥冥中受這種集體無意識的支配。可以說,集體無意識和原型是榮格的分析心理學的基本假說,也是他的學說中特別具有創造性和影響最為深遠的方麵,而且榮格對美和藝術的看法也正是由此生發出來,所以在此我們不能不作進一步的考察。

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究竟是什麼呢?在榮格看來,我們人類的祖先,和祖先的祖先,曾有過許多不斷反複出現的精神事件,這些精神事件所凝結成的心理體驗,對我們來說並沒有消失,它們以原始意象(即原型)的形式,世世代代相繼沿傳,以大腦解剖學上的結構遺傳保留在我們的頭腦中。榮格說原型“為我們祖先的無數類型的經驗提供形式”,對後人而言,“它們是同一類型的無數經驗的心理殘跡”,“每一個原型意象中都有著人類精神和人類命運的一塊碎片,都有著在我們祖先的曆史中重複了無數次的歡樂和悲哀的一點殘餘,並且總的說來始終遵循同樣的路線。它就像心理中的一道深深開鑿過的河床,生命之流在這條河床中突然奔湧成一條大江,而不是像先前那樣在寬闊然而清淺的溪流中漫淌”。[1]

簡言之,集體無意識和原型就是我們祖先反複體驗的精神模式在我們心靈上的積澱物。這種積澱物不屬於任何一個人,而屬於全人類,因此它是非個人的,它最具有普遍性,“它喚起一種比我們自己的聲音更強的聲音。一個用原始意象說話的人,是在同時用千萬個人的聲音說話。他吸引、壓倒並且與此同時提升了他正在尋找表現的觀念,使這些觀念超出了偶然的暫時的意義,進入永恒的王國”[2]。但是,集體無意識或者原型不能被認為是一種自在的實體,它僅僅是人的一種潛能,在正常的情況下並沒有顯示出要變成意識的傾向,必須在某個特殊的時刻,集體無意識才可能被激活,原型情境才可能發生。榮格認為,像神話中一再出現的“母題”,藝術作品中一再出現的意象,以及離奇古怪的夢境等,往往就是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的呈現。然而榮格無法通過實驗的方法來證實自己的假設,於是他轉而從考古學、人類學、神話學中去尋找證據。

圖11 紅十字太陽輪

他曾舉例說:“早在人類社會發軔之初,人們就一直竭力要給他所獲得的朦朧暗示以一種清楚的形式,我們不難發現這一努力留下的痕跡。即使在羅得西亞舊石器時代的岩石畫中,在最令人驚歎不已的栩栩如生的動物畫旁邊,也出現了抽象的圖案——圓圈中一個雙十字。這一圖案在每一文化區域中都或多或少地出現過。今天我們不但在基督教教堂內,而且在西藏的寺院中都能發現這一圖案。這就是所謂的‘太陽輪’。而既然它出現在還沒有任何人想到把輪子作為一種機械裝置的時候,它也就不可能來源於任何與外部世界有關的經驗。這毋寧是一種象征,它代表一種心理事件,代表一種對於內在世界的體驗”[3],代表一種原型。

集體無意識和原型是榮格的獨特發現,它像一根紅線貫穿於榮格的全部學說中。榮格對審美體驗和文學藝術的看法很自然地也根源於他的這一獨特的理論。